抗战英烈石嘉植 反对冀南军区为救他个人而出兵

石嘉植,1918年3月20日生于陕西省富平县薛镇乡盘石村一户农民家庭。是兄弟姊妹中惟一的一个读书郎,父母双亲对他寄予无限厚望。在县城高小毕业后,石嘉植于1934年秋考入西安省立一中。

从县城来到省城,16岁的石嘉植心胸豁然敞亮:那一浪高过一浪的抗日救亡呼声,那如火如荼的集会、演讲、游行,使石嘉植热血沸腾,他毫不犹豫地投身革命洪流,成为积极分子。

1936年3月,石嘉植作为发起人之一,和同学共捐献38块银元,创办了一种杂志,取名《心声》。在1936年4月1日出版的创刊号上,发表了他的一篇题为《战争与和平》的文章。在文章中,他剖析了正义的反侵略战争和非正义的侵略战争的区别,指出和平必须采取坚决的斗争来取得,一味退缩忍让只能是国破家亡。愤怒抨击*顽固派“攘外必先安内”的卖国政策,大声疾呼那些幻想靠和平手段向日本侵略者乞求“和平”、苟且偷生的糊涂人起来进行抗日斗争。他写道:“现在我们国家已到千钧一发、危不堪言的状态。我们甘心做亡国奴吗?要知和平是我们的天性,战争是我们争和平的利器。法国人常说:‘不*毋宁死’,这是一句我们应当切记的格言。争我们的*非我们团结起来努力去干!决不要象奴隶般地顺从!同胞们!要想同列强站在一个水平线上,那就非同我们的仇敌拼命不可!”字里行间,洋溢着一个热血少年忧国忧民的拳拳之心。

这年年底,在全国民众抗日救亡热潮的鼓动下,*、杨虎城两将军发动了西安事变,促成国共两党合作抗日。但是,*顽固派并没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警察、特务仍然视学生的抗日救亡组织、抗日救亡活动为“非法”,进行镇压和迫害。他们把抗日救亡活动高涨的省立一中诬蔑为“土匪一中”,把放了寒假也不回家热情宣传抗日的学生叫做“土匪学生”。石嘉植和同学们毫不示弱,一面继续宣传抗日,一面针锋相对,骂特务、警察是汉奸、卖国贼。1937年1月的一天,石嘉植和同学们在西安西大街演讲时,和特务发生冲突,从对骂到对打,学生人多,把特务痛打了一顿,迅速撤回位于西门里早慈巷的校内。当天夜里,警察和特务拿着“黑名单”闯进学校抓人,石嘉植在睡梦中被吵闹声惊醒,急忙穿上衣服,从学校北墙翻出校外。怀着满腔悲愤,他连夜徒步赶回100多公里外的富平家乡。

不久,石嘉植决定北上,去那真正抗日的地方。他在安吴堡青训班学习一段后,1937年3月初,长途跋涉,来到了梦绕魂牵的延安,进入抗日军政大学学习。学习期间,他加入了中国*。

1937年8月下旬,石嘉植从抗大毕业,被分配到八路军一二九师第三八六旅任文化宣传干事。9月底,一二九师全体官兵抱着“坚持华北抗战,八路军与华北人民共存亡”的决心,东渡黄河,挺进太行山,开辟抗日根据地。从1937年10月下旬到1938年2月,一二九师在正太路南侧多次伏击日军,打了长生口、神头岭、响堂铺等歼灭战,消灭日军3000多人,在晋东南站稳了脚跟。在神头岭战斗中,石嘉植初露锋芒。

1938年2月下旬的一天,驻山西潞城的日军第一八师团的一个辎重大队沿公路向北开进,配合敌军九路围攻,夜间在神头岭北麓一个山村宿营。为了摸清这股敌人的实力,团首长命令由文化宣传干事改任情报干事的石嘉植,带一个班进村进行“剖腹侦察”。夜半时分,石嘉植带领战士们摸到村口,见一个日军哨兵正抱着枪来回游动。石嘉植让战士们就地隐蔽,他手握一把刺刀,只身悄悄运动到一个碾盘旁边,蹲伏在黑影里。当那个哨兵刚从碾盘边走过去,他一跃而起,奋力一刀刺穿敌兵的胸背,这个哨兵还未来得及喊一声,就扑倒在地,见了阎王。石嘉植率领战士们进到村中,摸清了卡车、骡马大车的数量。临撤出时,他带领战士扑进村边敌人睡觉的一间草房,用枪托、刺刀对准熟睡的敌军一顿狠刺猛砸,当即消灭十几个日军。一个敌军官伤重未死,摸到手枪开了一枪,被石嘉植跳上炕头又补了几刀。

枪声惊动了大批敌人,村里顿时一片人喊马叫。石嘉植急令战士们穿戴上敌军的大衣、棉帽,背起缴获的枪支弹药撤离。刚跑出村子南头,日军已尾随追来。石嘉植乘敌人不辨真伪之际,命令战士就地卧倒,返身向敌人投出几颗手榴弹,接着又用刚缴获的歪把子轻机枪猛烈射击,把敌人打倒一片。在团部派出的一个连兵力的接应掩护下,石嘉植带着一个班无一伤亡撤回驻地。战斗结束后,冀南军区授予石嘉植“威震敌胆”奖状,政治部主任刘志坚还特意让石嘉植等穿着缴获的日本军服,拿着缴获的枪支照了一张照片。全国解放后,这张照片曾在中国革命军事博物馆展出并收入了画册。

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为了有效地牵制敌人兵力,消灭敌军有生力量,一二九师召开了石拐会议,决定全师派出41个连队分散到各地发动组织群众,开展游击战争。石嘉植跟随陈再道、刘志坚率领的东进纵队开辟冀南平原的游击战争,担任了冀南军区敌工部行动科科长。

行动科主要担负对付日军、伪军、汉奸的策反工作,铲除罪大恶极的铁杆汉奸,并管理教育日军战俘。在石嘉植的努力下,被冀南军区俘虏的日军士兵有不少参加了觉醒同盟和反战同盟,成为与中国人民并肩抗日的战友。几十年后,这些白发苍苍的日本朋友还多次在回忆录中提到石嘉植的名字。

1940年冬天,冀南军区为了冲破敌军*,打通和冀中的通道,分化瓦解伪军并及时掌握敌军动态,决定成立一支以德州到石家庄铁路沿线为活动重点的地下武装,命名为“德石敌工队”,任命石嘉植为队长。

石嘉植通过地方党组织的关系,首先和在景县龙华火车站当工人的地下党员张芝涛接上头,以张的“内弟”的名份在他家落脚,很快学会了本地话,办理了“良民证”,接着以作“收购纱线”生意为掩护,走村串乡,开展活动,在当地党组织的协助下,吸收申月川、于青藐、丁庆文、岳立章等十几名爱国青年,正式成立了德石敌工队。

石嘉植领着敌工队员,在两年多时间里,活动于景县、衡水、枣强、德州一带,进行了大小几十次活动和战斗。杀鬼子,除汉奸,窃情报,烧军火,扰得日伪军坐卧不宁。

1941年初春的一天深夜,在火车站做工的敌工队员岳立章报告了一个紧急情况:凌晨两点,将有一列军车由衡水开往青兰。石嘉植吃了一惊,急忙叫上张芝涛摸黑飞跑到10多公里外青兰附近的陈加官村,通知驻在那里的县大队转移。县大队前脚刚走,300多名日军组成的快速部队后脚扑来。

事后,石嘉植怀疑汉奸张荣和杨二洪向日军告密。这两个汉奸一方面帮日军大干坏事,一方面又和县大队侦察员拉关系,想脚踩两只船。出事前一天,县大队的侦察员曾让张荣想办法搞子弹,搞到后送往陈加官村,子弹没送来,日军却来了。石嘉植翻了翻汉奸的“生死簿”,见上面记的这两个家伙干的坏事多,好事少,看出他们干坏事是真,干好事是假,决定除掉这两害。他先通过邮政代办所搞到杨二洪家乡的地址,接着导演了一场敌工队和县大队联合演出的“除奸戏”。

这一天,在侦察员多次催促下,汉奸张荣向孙德厢村送来了80发步枪子弹,受到八路军“王连长”的热情欢迎和款待。晚上喝酒吃饭时,“王连长”把口袋里的钱、钢笔等掏出来放到桌上,吩咐再去买点酒肉,接着佯装醉倒,被扶走休息。

被挽留住宿的张荣心存鬼诈,偷偷翻看桌上的杂物,发现其中有一张杨二洪写的信,谈到日军的兵力装备以及准备利用回家机会当面禀报等语,认为是向日军邀功领赏的好机会,惊喜异常,急忙把信藏到腰带里。第二天回去后,交给了日军军曹小田。

果然,没过几天,杨二洪接到敌工队员写来的“母病速归”的信,不知有诈,便以此向小田请假。这一来证实了张荣密报的确凿,小田一怒之下,拔枪把杨二洪打死。

张荣除掉了竞争对手,非常得意,丝毫没想到自己也正顺着石嘉植布置的圈套往死路里钻。

过了一段时间,县大队侦察员让张荣尽快给八路军伤员搞一批西药。张荣应约来到广川后村找八路军医院的“孙主任”要药单。见到了受伤躺在炕上的八路军“营长”、“政委”,约定买到药后直接送到这里。

当晚,驻龙华镇的日军警备队中队长藤野率20名日军、70多名伪军在张荣引导下向八路军伤病员奔袭,没想到刚走到李屯村便遭到八路军独立团的伏击,30余人丧命。汉奸张荣被暴怒的日军乱刀捅死,落了个可耻的下场。

实际上,那些王连长、孙主任、政委、营长都是敌工队员和县大队队员扮演的,只有设伏歼敌的独立团是石嘉植专门请来的。他仿照《三国演义》中蒋干盗书的故事,生动地导演了一出智除二奸的好戏。

石嘉植领导下的敌工队对汉奸伪军采取“又拉又打,以拉为主”的策略,经过半年多的艰苦斗争,基本控制住了德石铁路德州到衡水一线的伪军。在这个基础上,他设法认识了德州城里伪满洲国《大北报》代销点的赵百川,帮助把代销点扩大为分销社,赵任社长,张芝涛任记者,石嘉植任记者兼外务主任。他们打着“日中亲善”的旗号,利用“请示”、“审批稿件”的机会,进出驻德州的日军山口旅团司令部,在这个鲁北重镇敌人心脏里,楔了一颗钉子。

1942年3月中旬,石嘉植接到冀南军区敌工部“把情报工作做到敌军前边去”的指示,他召集队员围绕这个中心落实任务。凭着机智和大胆,他决定自己带头去窃取山口司令办公室的文件。

根据石嘉植的细心观察,山口司令办公室的墙角下有一块一尺见方的水泥盖板,从里面伸出一根暖气管子,判断下边有条地沟通到外边,加上曾遭遇山口偶然离开办公室时也不锁柜子的情况,看出它外边虽岗哨森严,内部却比较松懈。关键是搞到文件柜的钥匙。石嘉植把搞钥匙的任务交给了山口司令部特高课的马清新。

马清新是石嘉植做了很多工作争取过来的爱国青年。几天后他就拿来了块按着钥匙印子的红胶泥。石嘉植找小炉匠按钥匙印子做了3把厚薄不同的钥匙。

这天夜里,石嘉植带着和龙、梁臣、张芝涛等5个敌工队员,躲过敌人的岗哨和探照灯,在烧锅炉的吕八哥的接应下,*进入司令部院子里的锅炉房,脱掉棉衣,依次钻进地沟,在黑暗潮湿狭窄的沟道摸黑爬行了几十丈,来到山口办公室的下边。侧耳静听了一会儿,确认上边无人,才用力托起水泥盖板,挪到一边,钻出洞口。石嘉植用钥匙试探着打开了铁锁,把柜门用带来的黑单子布蒙上,钻在里面打开手电,一份份翻看文件,挑出最有用的诸如调动兵力的命令、各据点兵力武器统计、及一份预定在4月29日庆祝日本天皇“寿辰”时向抗日根据地进行“扫荡”的计划揣进怀里,其他的按原样小心翼翼地归置好,然后把柜门锁上。

石嘉植让敌工队员们一个个下到地沟后,用一块毛茸茸的狗皮把地面齐齐拂拭了一遍,确认没有留下痕迹,才最后一个下到沟里,把盖板恢复到原样。

这几份文件对八路军及抗日武装的活动和反“扫荡”斗争极有帮助。石嘉植把它们用一块旧木板钉到一辆马车的下边,让张芝涛的妻子装扮成清明节上坟的模样,送到了30公里外的贾道村情报站。

1943年3月下旬的一天,石嘉植在德州街上碰见了擅自离队的敌工部日语干事谭贵忠。在石嘉植的批评教育下,谭表示愿意回部队。石嘉植正准备回军区汇报请示工作,便和谭一路同行。两人走到景县境内龙华镇附近时,遇到日军宪兵队设卡盘查,由于谭贵忠惊惶失措,引起敌人怀疑,两人同时被捕。

在敌人的严刑拷打下,谭贵忠承认了自己是八路军的逃兵。与此同时,一个受过石嘉植教育后放回的汉奸向日军密报石嘉植的真实身份。日军宪兵队长西泽和高级特务佐藤大喜过望,他们以为抓住了石嘉植,就找到了八路军冀南军区的情报库,所以千方百计要叫石嘉植开口。

石嘉植被钉上脚镣手铐,灌辣椒水,用钉着钉子的木板打,用烧红的枪通条烫,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仍只字未吐。

日军知道遇到了一个真正的*员,一个宁折不弯的硬汉子。于是由硬攻改为软化。他们为石嘉植取掉脚镣手铐,石嘉植抓起木凳把西泽砸倒;他们设宴为石嘉植“压惊”,宴会成了石嘉植宣传抗日的讲坛;他们半夜送来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石嘉植拾起地下的砖头把姑娘赶走。面对石嘉植,敌人黔驴技穷。

得知石嘉植被捕的消息,冀南军区首长陈再道、宋任穷、刘志坚心情非常沉重。经过研究分析,在采取“内线”营救不能奏效的情况下,打算出动一个正规团强攻龙华,救出石嘉植。石嘉植得知情况后,非常不安,立即通过“内线”向情报站送了一张纸条,检讨自己因疏忽大意给抗日斗争带来的损失,坚决反对出兵强攻,以避免造成战友伤亡,同时表示自己要冷静下来,改变策略,最后为抗日再尽一点力量的决心。

石嘉植从“内线”得知,被敌人用作“美人计”的那个姑娘是日军“扫荡”时掠来的农家女子,在宪兵队备受日军的奸污凌辱。另外,在伪军大队部还关押着15名老百姓,于是决定将计就计,接受当伪军大队长的任命,想方设法把他们救出火坑。他向日军要来纸、笔,假称要认真回忆一下,详细把冀南军区和敌工队的情况写出来,同时表示想和那个姑娘成亲,让日军给钱,准备结婚用品。石嘉植把钱交给姑娘时,嘱咐她买鞋、袜、衣料、胭脂、香粉,一定要有去有回。姑娘遵嘱照办,满脸喜气地出出进进。日军以为天下英雄难过美人关,对石嘉植的“投诚”深信不疑,对姑娘的行踪也放松了警惕。

几天后,石嘉植见时机已经成熟。便给姑娘写了一张路条,让她混出城门,去找故城县抗日*。他嘱咐说:“要放大胆,不要怕,万一有鬼子和伪军拦路,你就说我让你结婚前回去告诉爹娘的!”

送走了姑娘,石嘉植心里放下一块石头。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抚着满身的伤痕,感慨万千。他觉得自己为实现少年时代立下的“抛头洒血诚快事,战场白骨艳如花”的誓言而献出生命,是死得其所,是无尚光荣的。

第二天早晨,汉奸队长徐奎占来了,问石嘉植有什么“训示”。石嘉植开口就命令把关押的15名老百姓立即放了。徐奎占吃了一惊,楞着不动。石嘉植写了一张签名放人的纸条扔给他:“我知道这15个人都是良民,是我命令放的,没有你的事!”徐奎占坚持要向西泽报告。石嘉植训斥道:“我正要找太君报告你拐走了我太太呢!”徐奎占以为姑娘睡在床上,把床上隆起的被筒一揭,是个空被筒,一下子吓楞了。石嘉植说:“昨天晚上我太太说你叫她有事,走了后到现在没回来,不是你拐走了是谁?你按我的命令把抓来的人放了,我太太的事我再也不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徐奎占苦丧着脸拿着石嘉植的“手令”去放人了。石嘉植叫住他,让他把老百姓放了后,再把队伍集合起来,他要训话。

不一会儿,40多名伪军来到面前。石嘉植庄重沉稳,高声喊道:“弟兄们,同胞们!我第一次和大家见面,说几句心里话、良心话。日本鬼子在咱中国、在咱冀南干了多少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坏事,大家都明明白白。我奉劝你们一句,要做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关公,不要做千人戳、万人骂、猪狗不如的铁杆汉奸,为中国人长点骨气,为祖宗八辈积点阴德!”

石嘉植的话犹未尽,佐藤和西泽带着一队日本兵冲了过来,十几把刺刀凶残地向他捅去。满身鲜血的英雄呼喊着抗日口号,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

石嘉植就义时,年方2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