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编剧徐兵:创作时觉得踏实在活着
徐兵在拍摄现场
徐兵
伊秀娱乐讯 9月18日起《红色》在北京、山东、湖北、重庆四大卫视精彩上演。该剧由曾创作过《请你原谅我》、《新上海滩》等影视剧的徐兵担任编剧,张鲁一、陶虹领衔主演。近日,编剧徐兵回忆了这部戏拍摄中的点点滴滴。
《红色》是一部情节动作戏,但筹备的时候徐兵要求剧组把它当一部爱情戏拍
看过《红色》的人都有一个鲜明的感受,这不是一部通常意义上的抗战剧,到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和内容进行创作,徐兵表示:“眼下大部分抗战戏有一个规律:所有人都是好战分子,就想杀鬼子,战士平民男的女的全一样,都红了眼,天天以战争为已任。但真实生活不是这样,尤其是后方这帮人,他得过日子。过日子的基础是什么呢?家庭。《红色》故事放在了淞沪抗战后的上海租界,危机暂时还没到老百姓身边,打仗的事儿暂时还是这些人的惊恐和担扰,他们回家还是要炒菜过日子,计较的是炒菜的鱼新不新鲜这些生活小事。然后危机才不可避免地一点点侵蚀过来,越来越可怕,无法避免怎么办?最朴素的决定是保卫家庭,最大限度保卫日常生活不被侵害,使那个我爱的和爱我的人,不要觉得我懦弱。战士去前方是为了国家,有国才有家。普通人在后方为家庭豁出去和敌人拼命,有家才有国。所以在剧里可以看到普通上海市民弄堂里的生活,看到他们和父母、爱人以及邻里的情感,他们就像我们熟知的普通人,原本不是好战分子,是会计、是裁缝、是家庭妇女。这样一部抗战戏,拍之前导演甚至将《72家房客》做参考功课。男主公徐天的设定就是一个想过普通生活的人。淞沪会战结束日本人进入上海的时候,他在乱哄哄的大马路爱上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惹了天大的祸。相爱了一起过甜的日子吧,祸水伴着甜水一并发作,徐天不得不想办法遮补,疲于奔命,直至杀日本人。这不是他的初衷,但最后他变成那样了,这一切才是真实的反抗的原因,从平凡人到不平凡人的过程,也是侵略和战争的真实生像。”,《红色》在动作、情感、情节上各具看点,不过编剧徐兵却更在意剧中的情感,他说:“虽说这是一部呈现出来以情节动作为主的戏,但筹备的时候我要求剧组不要把它当动作戏,更不要当战争戏,而是当一部爱情戏拍。那个年代的爱情有真实纯粹的基础,现在的爱情你再海誓山盟,最后分手都因为那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谁真为谁死去了?谁真为谁杀人去了?1937年的时候,他这头在房里说了句海誓山盟,出门就应验了,一排枪对着你敢不敢吧?所以《红色》根本上是个爱情戏,为爱牺牲才踏实,为爱才有可能迸发出自己都不知道的能量,小日子平平常常没有遇到爱,谁都平凡。爱情不是佐料,是牺牲的源动力。”
拍摄最艰难的时候把自己的陆虎和奔驰都卖了,钱都砸进剧组了
每部戏有每部戏的艰难,徐兵说:“拍这个戏,最难的是钱。由于各路配置基本上都没用腕儿,原来谈好的投资陆陆续续都撤了,并且很友情地祝我幸福。就剩下我和另一个朋友撑着,我投了绝大部分,连编剧稿酬都没拿,炒房地产把自己炒成房东了。但一点也不后悔,戏没有拍走样,交下一帮好哥们儿。最难的时候我打个比方,10号剧组那边就要汇500万过去支付各种费用,今天已经5号了,还不知道钱在哪儿。为这个戏我俩车卖了,一个陆虎、一个奔驰。就这样,导演拍一半觉得有演员不理想要换,那个景的戏都拍一半多了,换人加重拍预算得超小50万,还是重拍了,一切憋着股劲就想为戏好。压力真挺大,在组里还不能露声色装稳重,不然剧组知道我没钱了揭不开锅,劲儿一泄啥都别聊了。我入行早,以前是人给钱就写什么都写的,现在有基础了凭兴趣写剧本。基本上一年一部,写自己喜欢的,写完自己拍自己卖。有自主能力没投资人制片人管了,积了一堆牢骚不发还等什么时候?《红色》这个是我投资相对比较大的一个戏,为什么投多了呢?***的。剧本出来好多人都觉得好,我就觉得为什么要用大牌演员呢?结果没人投了,自己投。还有就是大家说好的时候,又说你这本子还有些太文艺,把那些生活的删掉,抗战就好好抗战,每集都杀人每集都出事儿我们就有信心了。那我还没信心了呢对不对?只有自己投了。”
不后悔以这样的方式完成《红色》,导演、主演在现场都拼命了
作为投资人和编剧,徐兵非常感激整个拍摄团队的艰苦付出,他说:“为拍《红色》我这帮兄弟真是玩了命,拍到后来导演杨磊挂着盐水抬到现场拍的,没人逼他,大家都在逼自己。戏里要把张鲁一炸出四五米远,因为用高速摄像机拍,鲁一死活不用替身,非得自己来。所有这种戏人飞出去都只能看背影后脑勺,《红色》完全是徐天惊恐玩儿命飞起来的那张脸。后来很多人问我有没有后悔《红色》是这样一个搭配,他们问的时候其实就是在说,你看看你死扛嘴硬,后悔了吧?有啥好后悔的,我又不是个生意人,一帮在这个戏上的哥们儿都不是生意人,起码前后那一年里大家不是生意人。一年后杨磊带《红色》这个组拍别的戏,大家聚一起张口闭口还都谈前年的事儿,把那个组的老板都聊郁闷了。包括我们现在拍新戏,还时不时聊。《红色》开机的时候我跟大家说过,谁家揭得开锅来拍电视剧,多苦啊?从导演员到场工每天起早贪黑,没办法这是个生计是个工作,但老这么干就颓到底了,总要干件让自己骄傲的事,以后可以和别人说某某戏是我拍的,要不然怎么维持下去?怎么才能让初入这行时心头那股火不灭?《红色》就是能让我们骄傲的机会!把好多人说哭了。拍的时候大家心知肚明,就凭着个跟谁也不能提的骄傲放在肚子里,其实都不知播出前景。景地周边好几个组在拍,都是认识的哥们儿,大家互相串门探班。人家的播出时间都定下来了,《红色》完全不知道啥情况。没人泄劲,也没人回来把这当一活儿,相反倒悲壮了,莫名其妙。关机的时候看片花,导演杨磊看着就哭了,砸了我一拳,我还他一拳,然后走上漫漫后期发行排播之路。”
在播出前把《红色》提前卖给基金公司实属无奈
和播出后从电视台回款的方式不一样,作为投资人,徐兵在营销模式上走了另外一条路,他说:“《红色》现在播了,但播之前我把它卖掉了,卖给了一只基金公司,折了个价。如果算笔账,算上首轮、二轮等播出,他们毛利一集70万左右,基金公司挣的比我多。为什么要让他们挣这钱呢,因为我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拿回这个钱。因为电视台也拿不到广告的钱,有些大卫视连续亏损两年了,卫视拿不出钱来买电视剧,但又必须得买,怎么办呢?制作方倒霉。我四家卫视都签了,但一分钱都没入账,按理说签约的时候应该付百分之三十,播完之后两三个月付我全款,那我这个账就对了。但实际上不这样,播完你得跟电视台要钱去,乐观估计是一年,不乐观估计是两年。钱拿不回来,我后面的事儿怎么做,怎么拍新剧。所以当然要卖掉了,回了本外加上一点利润。钱没那么快从电视台那儿拿回来,那只能想办法从资本市场上找。这也是这行越来越像个买卖的原因,这是另一个话题,真没辙。”
说到电视剧行业的资本运作现状,徐兵表示:“资本大规模进入这个行业从去年已经开始,今年更厉害了。有的是整体收购,有的是单个项目收购。这行越来越这样了,已经上市的影视公司咱就不说了,上市了也难。正在申请上市的公司如果过不了会更难,本来那就是个指望,停下来审,资金链眼瞅要断,生产还怎么继续?戏还拍不拍?其实好多奔上市去的老总真有抱负,也不光图钱,做的品质大戏观众也都认可,但要维持批量就得批量投入,要用好的团队、好的演员、好的宣发。要命的是电视台收购能力逐年递减,胃口越来越小还拖欠。可以算一下,一线卫视一年播几部剧?平均每部四十集算,一年也就二十来部在一线卫视黄金档的,这些戏不赔钱,剩下的就不知道了。再去看看总局备案开拍的年产量,都两三万部集了吧,真没法儿弄。
感慨现在的电视剧只是一个生意,跟创作情怀理想没半毛钱关系
《红色》是一部与众不同的抗战作品,以这样的方式来创作与徐兵的个性有很大的关系。做了这么多年编剧,对这个行业的林林总总有了太多的认识,徐兵说他也想借这个机会发发牢骚,他说:“前段时间有个卫视组了个编剧会,开会的时候非让我说说。我就说大家都太‘会’了,都知道在这个电视剧市场里怎么做。编剧说怎么写才好才快,演员说怎么演才牛,导演说怎么拍才对,投资人说怎么搭才好卖。每个链条都有经验,这让我觉得这根本就是个生意行当,跟创作作品情怀理想差异个性之类的没半毛钱关系,这些词儿你要搁公开场合说,大家都会觉得你有病!有朋友和我说,你就是干这行的,这行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好了。市场喜欢吵架吵得凶的,这个观众层面喜欢这种东西,就应该给这种东西。你要觉得你高雅牛逼,写小说去做音乐去,做艺术电影去。说的没错,但我就爱干电视剧,年纪大了,电视剧也年纪大了,我跟它一块儿退休。电视机是最大的免费播出平台,那么多人八点钟没地儿去,这帮人基本不看小说不看纯文学,图书馆、美术馆、音乐会去得也少。娱乐是一定要满足他们的,但在娱乐的同时,你说的这件事儿是不是最好也能稍稍动一动他们心里那块老也不动的地方,等于他们偶尔翻了一两页纯文学,偶尔去了趟美术馆音乐厅吧?谁心里都有那块嫩的地方,做总统和拉车的如果看电视剧,也会因为小小动了一下那嫩的地方而舒服。老聊那些大家都料得着的事,就会比谁的烈度大,谁更直给更狗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播出机构鼓励编剧创新,但采购的时候却觉得还是买以前那种保险
徐兵认为,电视剧的行业机制已经左右了电视剧的创作方向,他说:“改革开放这么多年电视行业毫无疑问比之前是开放了,是真好,没说反话。但也有毛病,要命的是这毛病大家都知道,都装不知道。首先是购片。电视台购片的业绩考核和个人追求纠结相背。购片人不但为电视平台提供播出内容,实际也方向性地影响了制作机构的生产内容。餐饮业最开放了,大街上想吃什么都有,辣的酸的甜的炒的炖的蒸的让大家调口调胃。电视剧行业吃客免费,但负责给全国吃客安排食谱的购片机构,一味只是提供爆炒辛辣,大家私下也知道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会影响到全民族的文化审美肠胃,但工作岗位更替肯定会早于电视观众肠胃需要整体治疗之前,不随大流儿犯不上。结果这股大流儿泥沙俱下!电视剧是买卖,但根本是创作。每回电视节大家约定俗成心照不宣,创作的时候购片机构也说要创新要生活,买片的时候就去找情感和场面一路爆炸到底、不要生活原来面目的片子。都知道什么是好,但火爆的保险。剧本看完,购片人说真好,等剧组兢兢业业把片子拍出来了,说好的人早已扭头亲近火爆辛辣的去了,弄得跟被骗一样。好像观众只看得懂爆脾气,把观众弄习惯出门都成了爆脾气怎么办?从前一两年总会冒出个文火慢炖,在生活本来汁味上发酵情节的好口碑片子,现在越来越难。把问题归于购片机构也不公平,还有职业机制的因素。选购什么样的片子怎么排播,特别是大制作,要经过审片小组、总编室甚至主管台长。很多一线购片人,对品质本身是有追求的,但向上送给决策层时出现业务真空。决策层管理包括卫视在内的很多频道,每个频道很多内容,电视剧只是其中一部分,虽然是支出最大的一部分。决策层没时间像购片和审片部门的人那样什么都看,因此决策时需要明显的指标说明将购买的好剧。这时候购片人说这个剧如何贴近生活、如何高品质、如何不同于其它都没用。硬性指标渐渐从谁拍的谁写的谁制作的,归结为一条,谁演的。有名演员的戏就是好戏,除此外别的说明苍白无力。直接影响是演员的价格涨到全世界最高。间接影响制作成本大大缩水,编剧导演不需要用武之地。最后的结果是,有演员就行了,别的该凑合就凑合,作品越来越糙,直到连名演员自己都忍不住喊怎么没好剧本?制作怎么这么凑合?”
徐兵十分留恋《红色》的创作过程,因为它已经成为了一个特殊的记忆。“那段时间不光是我,大家都沉浸在一个氛围里,觉得自己踏踏实实在活着。你要再问后不后悔?实话真不后悔,拍一戏交一帮哥们儿,比啥都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