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回忆八路军游击战 华北处处都有“李向阳”

在日本经常可以看到一些日军老兵的战争回忆,和八路军作战是其中一个颇为热门的话题。比如藤原彰的《中国战线从军记》,伊藤桂一的《百团大战》等,都不同程度地表现了当时双方在华北的角逐。

不过,我个人对其中一部作品有些特别的青睐,这就是日军原63师团机枪手斋藤邦雄所作的《陆军士兵よもやま物语》(翻译过来应该是《陆军步兵漫话》)。之 所以对其更感兴趣,主要是因为斋藤是个很有艺术细胞又很熟悉八路德的日本兵。战前是日本东宝映画电影公司(相当于我国的长春电影制片厂)的演员,11941年被 征兵。不但在据点和讨伐队和八路军真刀真枪地交过手,而且一度担任旅团情报室干事。战后又当了东京儿童漫画协会的会长。

所以,这个能写会画的斋藤把他的书图文并茂,把自己所见所闻的八路写得十分生动。

斋藤的图画功底十分过硬,比如,下面这一张图,会让你哑然失笑 – 皇军,还抓皇军阿

这幅漫画是他自己的手笔,是《陆军步兵よもやま物语》中“大意招灾”一章第二节的插图 -- 这一章第一节,描述的是土八路一支游击队怎样乘日军讨伐队吃饭的时候,如何伸不知鬼不觉把整整一个警戒班的鬼子用“钝器”全部干掉的经过。讲完八路干皇 军,第二节大概需要换换口味,于是,改写皇军干皇军也很正常。

别说,这画面上被抓的“皇军”,用斋藤的看法,也真是该抓。这应该是斋藤在旅团情报室工作的时候,看到的一个战例。

为什么该抓呢?看看斋藤的描述,就明白了 –

“有一个大约二十人的分遣队,由士官率领,驻扎在山西省的山区某地。

从装备来说,这个据点最重型的武器就是一挺轻机枪,应该说是很不像样的。不过,由于附近属于确保治安区(指经过日军反复清剿,剔诀,确认已经没有八路军活动的地区 – 译者注),这样的装备也足够了。

如此,每天并无战斗,而且与总部远离,军纪自然不能保持得很好。从队长一下,整个据点都处在一种松弛的状态。虽然作为军队要求‘戒备森严’,但这个分遣队连‘看上去戒备森严’的表面功夫都颇为荒疏。

在荒僻的山区驻扎,自然没有什么娱乐。也许因为这个理由,老兵们白天喝酒,晚上通宵打麻将的事情也是家常便饭。

因为打麻将上了瘾,就像前面说的那样,据点的哨兵有时候也会加入进来,导致没人站哨。这简直是要命的大意阿。

每天都这样轻松自在地过日子,这个据点的骄惰,大概用不了多久,在附近山区活动的敌军(指八路军游击队 – 译者注)中也会有耳闻了。

有一天晚上,作为队长的士官又和老兵们一起热火朝天地打上了麻将,正在打得热闹,忽然有三名宪兵闯了进来。

看到这些当兵的居然在打麻将,宪兵们显得又惊讶又生气,勃然大怒。

在日本军中,当兵的最怕宪兵,在这样荒唐的时候被宪兵抓个正着,一时从队长以下,所有的官兵都进入了石化状态。“

接下来“宪兵”们的举动却令人惊异,他们立即控制了分遣队的武器

,并且叫来更多的同伴,他们冲进炮楼深处,开始用手枪给已经睡觉的日本兵“点名”。

斋藤写道:“其实如果有时间想一想,立刻会觉得不对 – 荒山野岭的哪儿来的宪兵呢?再说,真的有宪兵来,也得先通知吧,不然,怎样保障他们的安全呢?

炮楼上睡着了的日本兵发现情况不对,试图起来反抗,结果,连枪都没有摸到就被打倒。赤手空拳,如何是敌人的对手?”

因为醒过味儿来想抵抗,“士官队长等打麻将的四个人也被当场射杀。”

只有极少数幸运儿一发现不对就躲藏起来,才有机会传达出据点的最后命运。

结果,除了逃跑的和被俘的,整个据点的日军都被消灭,这一切都是因为……

我替斋藤说吧 – “因为那仨宪兵,都是李向阳扮装的.”

斋藤邦雄在他的书里画了不少日本兵的狼狈相,以至于有朋友因此问道:“这斋藤不会是个日本*党吧?”

虽然,把和自己意见不同的人直接归类到*党或五美分党是最方便的打击方法,但《陆军步兵よもやま物语》写于1973年,应该和*是没有多少关系的。而且,在斋藤的漫画里,土八路也不都是那样威风。比如,他在“黄尘中”一节,就描写过一个倒霉的八路。

这一节采用“黄尘中”的名字,是因为当时华北平原经常会发生黄色尘暴天气。斋藤比较正确地推断了这种独特天气的由来 – 应该是山区的尘土被吹到平原形成的。事实上,当时华北这种尘暴天气的原因,确实是黄土高原植被破坏后土壤被大风吹向东部平原。

斋藤所部一次在冀中扫荡,就碰上了这样的“黄尘”。斋藤写道:“那次作战的对手,是八路军中也被视为最强的冀中军区[司令 吕正操]所部精锐。尽管如此,,作战的进展还是顺利的,我们在八路军的后面紧紧追赶。但是,忽如其来的一振黄尘,迫使日本军终止了战斗。

黄色的沙尘接天彻地,目不能见物,两军都不能行动,不得不停下来。除了等待黄尘稍减,别无他法。

这时,有一名Y一等兵感到腹痛,于是努力挪到离部队稍有点儿距离,一处稍微能够避风的地方开始大便。他看到两三米外也有一个人在那里大便,只是尘土之中,看不清是谁。

Y一等兵便完,旁边那人却开始用中文向他要手纸 – 啊,原来是一个背负着子弹带的八路军!

看来两人都是一样,把对方当成了友军。那个八路也不知道旁边是个日本兵,所以很自然地在那里方便。

此时,Y一等兵已经方便完了,所以比八路反应好一些,拔出了刺刀朝对方扑去,而敌人则提着裤子开始奔跑。跑了几步,看到Y一等兵穷追不舍,干脆不跑了,转过身来和Y一等兵扭作了一团。

但是,两人却说不上谁胜谁负,那个敌兵(八路军)消失在了黄尘之中,丢下的只有他的裤子。

发现这边出现异常,日本兵们纷纷赶来,只见到Y一等兵手持着八路丢下的裤子,还在气喘吁吁。忽然有人捏着鼻子喊起来:“你要能抓住敌人也还罢了,现在举着这条臭烘烘的裤子干吗呀?” (为什么臭烘烘的,大家可以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 译者注)

一时引发哄堂大笑,想来,那个八路兵 -- 据我观察的情况是当时当地的中国人习惯不穿内裤,下身都只套一条外裤 – 只怕是光着屁股跑掉的吧?“

电影里的李向阳,显然不会如此狼狈。

即便是斋藤描述的八路军游击队,也大多是神通广大之辈,飞檐走壁,如入无人之境。

但是,深入敌后的战斗,也不可能像电影中那样浪漫。

前面“日本宪兵端炮楼”的战斗结束之后,斋藤记录,日军曾对此加以总结,结论是“分遣队据点的周围有壕沟,还有铁丝网,越过这些障碍进入据点,要费的功夫 恐怕不短,假如不是哨兵过于懈怠,敌人是无法进入的。哪怕只有一名步哨,也不会出现如此悲惨的结果吧。”不服气的日军最终通过“归顺者”弄清了这次八路军 游击队行动的前后过程。

斋藤记录道“根据后来调查得到的情报,当时,化装宪兵的八路军人员发出了‘这次出击是决死之战,必要成功。’的誓言,从根据地出发的时候,和送行的人们举杯饮水而别。

我一直以为饮水而别是只在日本才有的风俗,听说中国也是这样,心中不免有些惊讶。比这更令我震动的是,敌军中居然有这些比日本军有着更高勇气的军人。“

中国人“以水代酒”是自古相传的习惯,斋藤以为只有日本才这样做,大约是本末倒置了。

正因为环境艰苦,所以真实的李向阳们面临的处境远不是电影中那样轻松自如,甚至,有的时候要冒被俘的危险。

但是。。。抓个李向阳是好玩的事情吗?斋藤描述过三个被抓到的李向阳,结果,每一个都让日本人吃够了苦头。

“李向阳”也有走麦城的时候?那当然,与电影的浪漫不同,敌后工作充满了意想不到的危险。

比如斋藤他们一次夜间出动扫荡,碰上一位“两面村长”,乐颠颠地给日军送上一份情报。看不明白的日军指挥官叫来翻译一问,内容么,原来都是关于讨伐队的,从队长的名字到人数,装备,甚至运送弹药物资的马有几匹……看来看去,除了人数有两三名的差异,几乎没有错误。

莫名其妙的鬼子看了半晌也不明白村长告诉自己这份情报干什么,看了一脸狐疑的日本兵,这位搭错了神经的村长终于发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 这份东西,本来应该是给八路的……

大概这位村长一来是深更半夜,难免头昏脑胀,二来也是左右支应忙晕了.

不过,恐怕有人仍然会觉得奇怪 – 你说抓了三个“李向阳”,每一个都让日本人大吃苦头,这李向阳固然厉害,都逮住了,他还能翻了天啊?

世界上大有不可思议的事情,是不能按照常理去思考的。

就说斋藤吧,因为兵源紧张,把他这样的演员征入军队,谁能想到天皇犯了多大的一个错误吗?

当然,这种演员兵本来就不愿意打仗,所以战场上表现不免有些瞻前顾后,左冲右突(往左往右就是不往前),在战场上战斗力不足,起不到预期作用,这也算正常。

但是,真正惹出麻烦的却是战后 – 日本战后爆发过各种各样的罢工,其中最有名气的罢工之一,是东宝映画电影公司演员的大罢工。

东宝映画演员的罢工发生在1947年,表面原因颇为复杂,有意识形态,工资待遇,制片思路等种种理由,深层原因却极简单 – 日本战败,随着美国大兵来的还有美国大片。在好莱坞排山倒海的攻势面前,日本电影招架不住,票房大跌。兜里没钱,老板和员工自然会闹起来,一点儿也不新 鲜。

从声势上说,八千名男女演员一起罢工,当然蔚为壮观;从影响上说,三船敏郎这样的大腕带头,拉拉队都是当红女星组成(东宝的女性在日本都是赵薇汤唯级别的),这样闹事,那要在今天公司门口得卖票。

不过这还不是本次罢工最吸引人的地方。

东宝罢工在社会上影响极大,自古以来,*都是不能容忍这种引发社会动荡行为的。所以,日本*在屡劝不听的情况下,“悍然”出动警察进行镇压。

不料,三次发动攻击,三次警察都被打得落花流水,从东宝映画制片厂抱头鼠窜而回。

纳闷的警察总监一打听才知道,这地方真是进不得 – 整个制片厂内纵横挖的都是战壕,关键地点路障,铁丝网密如蛛网,演员们进退有序,指挥流畅,整个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

警察们被打回来,日本*就没办法么?

还真没办法。当时,日本全国都被盟军解除了武装,警察连刀都不许带,只能用警棍,而演员们却拥有角钢,铁锹等“制式武器”,而且军事素养极佳。这样的对抗,日本警察不败才怪。

这次罢工最吸引人的地方是 – *家*居然制服不了这帮演员!最后,还是出动了占领军,才算把这帮演员镇压下去。

美军这一仗打得也不轻松,是动用了飞机和坦克才把演员们制服的。

能逼到让对手出动坦克,东宝映画可算开创了罢工历史上的新纪元。

这帮日本演员能够有这样强的战斗力,正是得益于斋藤他们在战争年代被天皇征了兵,大多跟八路交过手,深知打仗是怎么回事儿。

让他打仗的时候他不打,等不打仗了,他打天皇的警察,您说,这兵征的......

被捕的“李向阳”,让日本人一样头疼,大体的情况也跟这样的事情一样不可思议。

斋藤说到的第一个“李向阳”,是1945年年初,被他所在的旅团抓获的“大物”(日语中“大猎物,大人物”的意思),因为是“大物”,旅团为了表功,将其送到了师团那里。而师团也认为此人是个“大物”,为了表功,决定将这个李向阳送往北平受审。

这下子,就麻烦了。

要说,日本人对押送这样一个“大物”的事情,还是比较上心的,特别配置了一个警备班。但中间还是出了问题。

车快到保定的时候,这个“大物”说是要上厕所。

日本兵给他摘了手铐,送进厕所,说快快地。

要搁现在,乘警路警的一听犯人要上厕所,就会更小心,什么东北虎,西北狼的,所谓上厕所,是他们最好的脱逃机会。

抗战时候的日本兵,对这种事情基本没概念,日本倒也有扒火车跳火车的,那要等到战败之后,跑黑市生意的日本人才开始掌握这个技巧 – 日本人什么事儿都喜欢作到极端,所以弄出很多令人抓狂的事情来。咱们扒车,即便是铁道游击队呢,也不过是弄几挺机关枪啥的,日本倒儿爷扒车,居然有把列 车扒翻了的,这是无关的话题,暂且不表。

日本兵没概念,加上这个“大物”一直没有什么反抗表现。所以,一直到犯人进厕所半个钟头没出来,押运的警备班才发现不对。于是,砸开厕所冲进去 -- 当然,人,早就没了。

没了….也就没了呗。

这怎么能行呢?好容易抓一个“大物”,愣给放走了,这如何交差呢?

老舍先生在《四世同堂》里面写过,日本人是十分信任专家的。这个“李向阳”跳车跑了以后,有日本专家计算过,当时车速一百公里左右,此人跳车99%死亡, 剩下1%的可能性也是重伤。虽然没有找到尸体,但日军方面是按照此人跳车身亡结案的。死了,还能怎么样呢?除了觉得少了一个宣传噱头,日军倒也没有为难这 帮押运的警备班人员 -- 当然,这种丢人的事情也不会向下面通报。

鬼子安生了,问题是八路那边不安生,过了一段时间,日军得到情报 -- 这个“李向阳”还活着,还在八路军里活动!证据很确凿!

这是怎么回事儿呢?前线的日军想不明白 -- 这个八路不是被抓住了吗?不是押送北平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了?难道是穿……

下面一个电话打到旅团情报室核实,旅团情报室打电话给师团 --其实他们自己也明白,这“李向阳”肯定是跑了。问题是向上向下如何交代呢?专家都判断摔死的居然活过来了,这……恨得牙根痒痒的鬼子估计会把这土八路和小强之流并列。

最后,旅团情报室得到的解释是 -- “那个‘李向阳’早已经押送北平处死了,你们得到的情报是八路故意作的虚假宣传,不要上当!”

军令如山,长官说鸡蛋是树上长出来的,那……就是树上长出来的呗。

幸好,日军不曾再次抓住这个“李向阳”,否则闹不好内部就得弄出杀人灭口的事情来。

斋藤专门画了四幅漫画,分别描述这个土八路跳车,逃回根据地,日军得到情报向上核实,上面“打死我也不说”的场景。

这个“大物”到底是谁,萨考证了一下,发现应该是确有其人,只不过斋藤的记述有些误差,而且,这个“李向阳”并没有“革命到底”,属于晚节不保的问题人物。

此人,应该是原冀中军区第十军分区司令员,行署专员朱占魁。朱占魁是冀中战史上一个颇为纠结的人物。他是永清人,为人豪爽讲义气,好打抱不平,地方人称 “百步大王”,在当地民间颇有威望。1937年永清沦陷后,任保卫团团长的朱占魁和吕正操取得联系,加入八路军,是大清河根据地的创始人之一。他所主持的 第十军分区是冀中军区的前卫,与敌核心地区最为接近,能在这儿打开根据地绝非等闲人物。所以吕正操对他抗战前几年的工作评价颇为正面。日军正是1941年底先破坏掉第十军分区后,才能在第二年 发动五一大扫荡,几乎摧毁整个冀中根据地。

1941年11月,朱占魁在战斗中被俘,不过抓到他的并非斋藤所在的日军63师团,而是110师团。1942年,朱脱身回到根据地。日本防卫厅出版的《华北治安战》专门提到过朱占魁,是这样说的:“方面军本想利用朱占魁在冀中展开政治工作,但他在被护送途中于1942年5月28日在望都附近逃跑。朱为原冀中第十分区司令,于1941年11月连同其卫兵被110师团俘虏。方面军指挥官召见了他,并通过华北政务委员会启新院对他进行了约两个月的怀柔工作。朱逃走后师团对朱占魁进行过通缉,但朱终于跑掉。由此可见,要让坚强的*员变节背叛,是很难办到的。”从敌方记载来看,朱确实没有投敌,跳车逃跑应是事实(朱占魁曾说自己过堂大骂,并拒绝日军“美人计”,有朋友谈到在日本找到了证实他所说内容的史料,但老萨 没有见到,存疑)这也是1979年他获得平反的原因。

至此,一个“李向阳”的形象都颇为光辉。

但是,此后朱占魁的人生轨迹却发生了变化。由于被俘后的经历不能得到证实(他跳车逃跑,日本人觉得不可思议,八路也觉得不可思议!),他在延安受到较长时 间审查,中间一度跳崖自杀。直到1944年底才基本确认了他没有投敌,这也是斋藤所部1945年才得到他仍旧活着信息的原因(63师团接替了110师团的 防区)。

抗战胜利后,朱占魁一度在冀热辽军区担任副旅长,1946年在和*军作战中被俘投降(一说主动投降),但1948年再次反水,重新回到*军中。解放后为此坐了二十年牢。后平反,在河南省政协作参事。

一般史料说法朱为人比较投机,但询之当时在河北战斗过的老八路,对朱占魁其人另有一些看法。有一位曾在河北高法工作过的我家亲戚讲,朱占魁这个人不大像个 党员,更有点儿像水泊梁山一类好汉豪杰,这可能是他最大的问题。对于他在延安被整,老人有些同情,认为不仅是他自己的问题说不清,还有很重要一点是,他的 把兄弟柴恩波投敌,好友王凤岗投敌,不能不影响对他的看法。至于解放后关他二十年,那也不算冤枉。因为他投降*以后,对*是有血债的。“*坐 天下,关他二十年,已经是功过相抵了。再说,他干吗一被俘就承认自己的身份呢?”对于他在抗日战争中是否算投敌,老人还是有一点芥蒂。

朱占魁的确可能有些个人英雄主义,关于他跳车逃跑的过程,日本人描述他是偷跑,他自己则说是打翻了一个看守跳车的。不过。据他*和老乡说起, 其逃跑有一个细节倒是满能与斋藤所说契合的 -- 朱占魁说他打翻看守以后从车窗出去没有跳车,翻上了车顶,一直到车快进站,减速的时候才跳车,所以只伤了腿。

朱会武术,这个描述合情合理,但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随机应变,日本专家愣没想到!

如果斋藤描述的第一个“李向阳”,真是朱占魁(朱占魁是旅级,抓捕他的日本战犯上坂胜称其为“将军”,冀中好像除他没有更多的“大物”有被俘跳车的经历),只能说历史是复杂的,但抗日的时候,朱占魁应该算是一条好汉。

大家可能发现一个问题,这一部分我没有放斋藤的图 -- 对,因为前天家里来了一个留学生,我不在的时候小魔女接待,对方刚来日本,闷得慌,看到斋藤的书好玩就向她借。一向有些小迷糊的魔女就借了……

好了,等还了书,再补上吧。

日军这边呢?跑了一个“李向阳”,又抓到两个,这回,更麻烦了。

根据抗日战争期间日本兵们的回忆,八路军的游击队,特点一个是刁钻,另一个就是能跑,很少和日军、硬抗,但冷不丁给你一下又很令人顾忌。所以,一下抓两个“李向阳”在日军中应该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一九四一年秋,斋藤所在的部队,就有过这样荣耀的事情。

奇怪的是,他在写这两个八路的时候,用了一个奇怪的标题 -- “鼹鼠的故事”。

让我们来看看斋藤描述的这次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从北京坐火车出发,向南三十公里在平汉线良乡车站倒车,换到一条支线一直坐到终点的坨里,从这里沿着琉璃河向上游走10公里左右,就是河南村警备队的驻地。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在琉璃河南岸,北岸相对的,还有一个村子叫河北村。

日军从何时开始在河南村驻军,我不是很清楚,但是这周围日军的据点不止一个,在琉璃河上游,至少还有三个分遣队。

河南村的日军兵力,最初只有三十名左右,。1941年秋,针对八路军的奇袭战术调整了部署。在这里增设了约五十名,可以随时出动的机动部队,这主要不是从后方补充的兵员,而是从上游的三个分遣队中抽调人员组成的。

要说的事情,发生在我从内地到达华北战场大约三个月后。从这件事我感到,人只要有决心,真是什么都可以办到。

河南村的机动队建立以后,警备队忽然接到报告 – 在离此处10公里左右的一个村子里,“有大约二百名八路军在宿营”。

机动队立即出击,但是到达的时候,却发现村子里空无一人。无论是八路还是老百姓,都是踪影全无。

这在当时的作战中是家常便饭,因为经常有中国人的“密侦(即情报员)”把日军的行动报告给八路军,所以出动以后扑空的事情并不少。

不过,当时日军正以全部主力攻击中国,大约,也是八路军最艰苦的时候。

这样,村中敌人也没有,村民也没有,对此无可奈何的日本兵开始全村大搜索。结果,在察看一户房子的地窖(地道?)时,发现有两名男子正藏在里面。

这两个人立刻被绑了起来,日本兵得意洋洋地开始询问。但这两个人只是说‘我们是农民,不知道八路军的事儿’。

那你们怎么会藏到地窖里呢?

‘看见日本兵害怕。’他们这样回答,再问别的,就都是‘不知道’了。

但是,从他们藏在地窖里的情形,怎么看怎么觉得有问题,所以日本兵认定他们一定是八路,决定把他们带回警备队进行进一步的审问调查。

不过,回到队部,根据翻译的日程安排,要到三天后才能对这两人进行审问,所以,只好将他们先关起来。于是,就把他们监禁在警备队的一间临时牢房里了。

这间房子,是平时关抓来的可疑人物的,只有一个门,四面是厚厚的墙壁,房顶有一个小窗子,也装有坚固的铁栅栏。屋里空无一物,夯土地面上只放了一张草席。

这牢房有一面的墙倒是冲外,但那里有警备队的流动哨,从早晨到晚上,巡逻不停。所以,谁都认为这是个万无一失的地方,想跑是没门的。

两人身上都搜查过了,手无寸铁。无论吃饭还是上厕所,都有哨兵控制,吃的东西是每天两顿粥,吃完碗筷都要收走。到外面上厕所呢,更是哨兵们如临大敌的时刻,看得很严。

就这样,到第四天,要对他们进行审问的时候,早晨,哨兵去开门,却发现……两个人不见了!

日本兵赶紧察看是怎么回事儿。结果令人惊讶 -- 两人竟然从地上挖了一个通向墙外的洞,从这个洞里跑掉了!洞的宽度刚好够一个人钻出去。”

这一情景让日军警备队全体抓狂。虽然地面是夯土的,但也十分坚硬,漫说两个赤手空拳的八路不是鼹鼠,就算是真正的鼹鼠,恐怕要一夜挖一个这样大的洞也不可能阿。

坑不是这个挖法地。就算是他们把指甲挖脱了,也不可能阿!

两个八路怎么跑出去的呢?日军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我拿这道题在北京考了一个海龟,这家伙仅仅一分钟的时间,就猜出了答案。

话说两个“李向阳”从日本警备队的牢房里挖个洞玩了失踪,日本兵们为此大伤脑筋,死活琢磨不清他们怎么能具备啮齿类动物的本领。

中国古代有“地遁”之法……

估计熟悉中国文化的日本兵未必不会想到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邪路上去。

终于,有人看出了问题 -- 出于日本人爱研究的习惯,一个“聪明”的伍长伏下身子,凑近了八路挖的洞口,忽然若有所悟。

这位伍长站起身来,问警卫:“昨天晚上两个捕虏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正为自己要担责任而紧张的警卫赶紧回答:“有,他们好像特别的渴,一次一次跟我要水喝。”

“你给了吗?”

“他们中有一个好象发了烧,躺在那里,我怕他病重死掉,又没有军医,只好给他们水喝。”

“喝了水……他们要求过上厕所么?”

“一次也没有……哦,难道是……!!!!”

当我拿这个题目考那位海龟同志的时候,这位很轻松地一语中的:“撒泡尿嘛,把土泡软了再挖不就成了?不够?再撒一泡呗。”

两个八路,正是用这法子挖洞逃走的,那个“聪明”的伍长倒也不是脑子比别人多根弦,而是低下头去查看洞口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奇怪的是,日本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明白的事儿,放在国人眼里好像根本不算事儿。不但这位海龟答得轻松,问好几个朋友,答案都来得蛮快(有一位比海龟还快59秒......)。难道真的如某些万恶的种族主义者认为那样 -- 中国人比日本人脑子聪明?

那位海龟或许道出了真谛。因为老萨惊叹他反应迅速,这位不无得意地补充了一句:“估摸着,日本人小时候,肯定没有和尿泥玩的习惯。”

说完,周围众人哄然大笑,纷纷点头称是 -- 称是之后,忽然气氛有些尴尬,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 都是西服料子裤,道貌岸然的主儿阿……

阿哦,唔唔,恩昂,那啥,这个,北京的天气可真好啊,哈哈哈哈。

英国人喜欢谈论天气的习惯,难道也是这样来的?

斋藤笔下的“李向阳”就是这样头疼,但是,看得出来,他对“李向阳”们似乎还抱着一丝好感 -- 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因为斋藤所见的八路,虽然作战勇敢,但是纪律严明,即便打掉日军的车辆据点,也不会伤害里面的妇孺。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斋藤印象深刻,那就是一个姓刘的伪军队长对八路的评价。

因为兵力不足,日军在华北大量使用伪军,刘队长,就是一个土匪出身的伪军队长。斋藤曾奉命到刘队长的队伍上帮他训练士兵,两个人颇有交情。

训练伪军的差事实在不容易。斋藤明确纪律以后,伪军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不肯按时出操训练,而且平时纪律败坏,经常去民家抢劫。刘队长对此也表示不 满,但颇为宽容。弄清情况的桑岛后来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原来,这伪军汉奸当得也可怜,日军并不给他们开军饷,只给很少的补给,因此伪军们每天只能喝粥度日,如果不去抢劫,别说打仗,活都活不下去。

刘队长对斋藤的态度大为赞赏。

这样,一个土匪队长,一个不怎么上心的日本兵,一来二去竟然成了朋友,一起喝老酒,而且无话不谈。

有一天,斋藤和刘队长讨论起“国家大事”来。

他一个土匪,连字都不认识,能懂啥世界形势,法西斯,大东亚共荣圈阿?要老萨说,斋藤这真是闲得难受。

出乎意料的是,刘队长竟十分坦荡,而且颇有见识,让斋藤刮目相看。

刘队长说,第一,日本人是呆不长的。因为外国人在中国就没有能呆长的。

而斋藤竟然会跟着点头,说对,我也觉得我们在这儿呆不长,那你说,我们走了,谁能在中国做主呢?

刘队长说,*,八路军阿。

这下子斋藤不能接受了 -- 这是一九四二年呢,在华北,刚刚打完五一大扫荡,八路正整天被扫荡的日本兵追着转移呢。趾高气扬的日本兵并不认为八路军战斗力特别强。再说了,怎么算*都应该是正统啊,而且兵力也比*多得多,这刘队长怎么会认为八路军能成气候呢?

难道这刘队长是地下党?

当然不是,这位土匪出身的刘队长自有其道理,他说道:“我们中国自古有句谚语,叫做‘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可这个八路军啊,偏偏是‘好人当兵’,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所以我说啊,你们走了,一定是八路军得天下。”

多年以后,斋藤回忆起来,不禁感叹道:刘队长虽然不懂大道理,却有着“暴力团亲方(即黑社会老大)那种硬直的敏锐呢。

也许,这就叫硬道理吧。

斋藤感叹:刘队长只有作土匪的命运,实在是可惜了。

为何八路军能够在那场残酷的战争中坚持下来,而且越打越强,答案应该也不仅仅是有几本先进的理论书吧。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对今天,有没有一点参考意义呢?

哦,好像有点儿跑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