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沣想借贪污腐败罪名诛杀袁世凯为何未成?
袁世凯最为后人所诟病的是他称帝。袁氏此举让世人心灵震撼不已,感到古老中国要跳出帝制的圈子颇为不易。其实,除去称帝,袁世凯亲历的反腐也值得人深思。
袁氏做了83天皇帝,就不得已宣布取消帝制。细思袁氏此举,超过古代帝王不少。毕竟是受过新事物熏染的政客。历史上不少皇帝,反对声此起彼伏,却没有一个辞职的,只有刀架在脖子上以后,装出“禅让”的样子,极不情愿的“让贤”。而一些立场坚定的皇帝则肆无忌惮敛财、杀人,任大地流血漂橹,任生灵横遭涂炭,等人家用暴力掀翻皇椅才止住手。唐德刚先生在《晚清七十年》中,论及帝制运动时说:“袁公之不幸,是他原无做皇帝之实,却背了个做皇帝之名。”
这是浓缩、概括的话语,指袁世凯称帝复杂的轨迹。《袁世凯评传》把促成袁世凯称帝者约略分成五种人:一为袁氏长子袁克定,意在获立太子,膺承大统;二为清朝的旧官僚,意在尔公尔侯,谋求子孙荣爵;三为满清的亲臣,意在促袁失败,以作复清之地步;四为副总统黎元洪之羽翼,意在陷袁于不义,希望黎得以继任总统;五为日、英、俄三国,意在促中国于分崩离析,永陷贫弱落后之境地,以保持其在中国之利益与东亚之霸权及瓜分中国的阴谋。用这段话为唐先生那句简括之言作个脚注,也许不为不当。
袁氏称帝,原因虽然复杂,症结点恐怕还是唐德刚先生在《袁氏当国》中所分析的,即袁世凯“无心依法行事,放弃实权,实行真正的内阁制”。
至于反腐那些事情,在剖析袁氏的文字中,占有的份额并不大。虽然此事不比称帝重大,但与稳定相关,任何朝代,任何*的社会都要做。不惟如此,从中也可以看出不同政治人物的措施。袁世凯在清朝和民国都曾与惩贪有所纠缠,官场的光怪陆离,不由让人对官场的反腐俯首深思。
1908年,光绪与慈禧先后去世。因为光绪帝无嗣,以载沣长子溥仪入嗣继承皇位,是为宣统帝,载沣同时被授为监国摄政理朝政。此时的袁世凯位处军机大臣,收买了不少朝廷重臣,比如奕劻。据说,载沣一直想诛杀袁世凯,一是为其兄光绪帝报仇,另一方面,作为摄政王,必须清除袁世凯这个障碍,自己才可能大权在握。然而,杀人虽易,但理由必须得当。究竟给袁世凯戴一顶什么罪行帽子,载沣花了些精力。
原本想以贪污腐败的罪名杀掉袁世凯,但觉得不可行。不论古今,杀掉一名经济上存在严重问题的官员,必然要牵连出众多贪官,像奕劻这样的元老重臣是躲不过的。让人不能不思的是,载沣的目标不是奕劻等臣子,岂可以因为一个袁世凯而毁了国家的栋梁?另外张之洞说:“主少国疑,不可轻于诛戮大臣!”奕劻问道:“杀袁世凯不难,不过北洋军如果造起反来怎么办!”这些都是实际问题,必须事前考虑清楚。想来想去,载沣将袁世凯贬回老家养“足疾”去了。
有人说,载沣没有杀掉袁世凯乃一大失误。我们姑且不说袁世凯是不是贪污受贿,假如清朝没了袁世凯,是否会建设一个更合理的社会,只以政客反腐论,投鼠忌器是必然的心态,反腐常常被扭曲的心态所扭曲。
民国建立,袁世凯成为第一任大总统。强干奋发,勤于治事的袁氏,在治贪方面虽然没有载沣投鼠忌器的困扰,却有碎器震鼠、杀一儆百的“姿态病”。按当时《官吏犯赃治罪条例》,官吏不论大小,违法贪赃逾五百元,便可判处死刑。京兆尹王治馨,就是因为一桩五百元(数字常有不同)的贪污案而被袁饬令枪决。据说都肃政史查实证据后,上报总统袁世凯。三日内,从总统批准到大理寺审判、宣判、枪毙执行,王治馨已命丧黄泉。
龚育之主编的《中国二十世纪通鉴》曰,王治馨曾就宋教仁遇刺一案代表总理赵秉钧向在北京的中国*人解释。王氏有言,应桂馨曾与赵秉钧商量暗除宋教仁一事。“总理谓此事体大,我不敢主张,须问过总统。总理随即对总统言,总统谓人之主张各不同,安可因主张不同,便谋害人,此事绝对不可,故总理亦绝对拒之,可见杀宋一事,总统决不知,总理亦决不知。”又道,“杀宋决非总理,总理不能负责,此责自有人负。”是言一出,舆论大哗。袁世凯暴跳如雷,说:“措辞太不检点,王治馨可恶!赵总理何以任其乱说?”
惩治王治馨,不单是个做姿态的问题,还有政治瓜葛。此类旧账新账一齐算的思路,对反腐力度绝对是自我讽刺。为敲山震虎,杀几个撞在枪口上的贪官,已经与制度反腐相去远矣,如果再掺以集团或个人利益,反腐云云,就只能恶性循环了。(摘编自香港《文汇报》 文/李恩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