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精卫自评卖国是曲线救国 我发挥了缓冲作用

李时雨,1908年生于黑龙江省巴彦县兴隆镇,1927年春入北平法政大学预科班学习。1931年9月加入中国*,同年12月在南京被各地学生推举为向*请愿示威行动总指挥;抗战全面爆发后,1939年8月被*地下党华北联络局派遣参加汪伪第六次代表大会,直至1945年日本投降,汪伪政权覆亡。

他先后任南京伪国民*立法委员,伪上海保安司令部秘书兼军法处长等要职,与汪的汉奸集团各政要均打过交道,尤其与陈公博接触密切,被汪伪圈子公认是陈公博的亲信。通过这些渠道,李时雨为*获取了大量日伪核心机密战略情报,并营救了一些被捕的抗日志士。解放后,李时雨曾任河南省政协秘书长、北京中国佛学院副院长等职,1999年12月28日于北京病逝。《汪伪巨奸印象》的作者张德旺曾于1997至1998年间赴北京同李时雨深入交谈二十多次,记录了其有关汪精卫、陈公博、周佛海三巨奸的一些回忆。

如果没有坚定的政治信仰,很容易被汪精卫迷惑

第一次见到汪精卫是在1939年8月下旬,当时我冒充*改组派,以汪伪*“六大”代表的身份从天津乘海轮到上海。8月28日,汪伪*第六次代表大会在沪西极斯菲尔路76号秘密开幕,汪精卫与陈公博、周佛海等坐在主席台上,我在会场看见了汪。

会议只有二百多杂七杂八的代表与会。说杂七杂八一点儿也不过分,我这个与*毫无关系的就当了正式代表。会议匆匆忙忙地通过了选举汪精卫为*执委会主席议案就于6月30日草草闭幕。我这次对汪没留下什么深刻印象。

“六大”后,我被任命为伪*北方党务办事处下属的天津市伪党部执行委员会委员。12月,我得到伪北方党务办事处通知,汪要接见河北省、北平、天津的党部常委,了解“和平运动”的情况,并指示今后工作。当时我们共去了12人,抵沪第二天上午就到愚园路汪官邸的一栋三层的花园别墅,进入二层的客厅。我们刚刚在沙发上坐好,汪精卫就穿一身崭新的浅兰色西服进来,同我们一一握手,寒暄问了各人的姓名,然后就让我们汇报。

他说:“大家随便谈,不要拘束。”我因为有搞情报的思想准备,就第一个起来问:“我们搞和平运动的目的是什么?”汪精卫说:“这次和平运动是救国,关键是解决好中日关系。现在的形势说明中国打不下去,打下去最后只能是*垮,中国最后归*;退一万步说,假使日本失败,*也要垮台。中国除了和平,没有别的出路。我主张与日本讲和是给全国做个示范,内则完成中华民国建设,实现国父孙中山之遗愿,外则负保东亚之责,实现国父之大亚细亚主义。当前是要把*失败丢掉的地方收回一点,尽快实现还都组织*,进一步搞好和平反共救国。”

我问:“我们承不承认满洲国?”汪精卫含含糊糊地说:“对满洲国能不能统一于我们的*没把握,但我们要争取,争取,所有能争取的都要争取。”

我又问:“日本人利用我们,将来我们能否像溥仪那样成为傀儡?”

汪精卫表示:“不会。日本人吃不了那么大,他们是想吞并中国,但他们吃不下去。我们成立*,满蒙现在看来是拿不回来,但我们要争取做工作。我们要把*丢失的要回来。蒋介石也并不要一直打下去,我们也要和他合作。我们和日本订了和平大纲,原则是善邻友好,共国防共经济提携,中国真正实现和平两年后,日本撤兵。当然这个目标实现要有很多周折,我们要努力争取。”

我问:“现在日本军方对我们不支持,我们在华北搞和平运动,可能性如何?(我这是指华北汉奸怕汪伪夺了他们的*范围,串通华北日军不支持汪伪一派的活动)。”汪说:“我们要有耐心,要等待。他们(指华北汉奸集团与华北日军方)还不理解我们建立国内统一*的意图,日本内阁是要和平的,在外的军人也是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了解他们*的意图,也能逐步了解我们的和平运动。”

我说:“我们过去参加过抗日运动,日本对我们是否算账?”

汪答:“没问题,我们要审时度势,要承认我们是失败者,日本已经站在我们头上。”汪谈得最多的是:“中国汉文化博大精深,有几千年历史,日本到中国来,慢慢地一定会被中国文化同化。辽金元清进入中原,到最后还不是归化,被我们同化了。”(我们插话:“今天的时代已不是那个时代了”。)

汪说:“这一点你们不要怀疑,我在日本留过学,他们地处岛屿,想找个好地方生存发展。元忽必烈那么强悍,满清那么强悍,都没在中国统治到底,日本也一样。”汪说:“现在中国问题的中心是不要弄到*手里。*是国际的,中国*没国籍,中国让*发展下去那真是亡国了。中国永世不能翻身。所以我们不是卖国,而是真正的爱国,我们不能眼看中国*坐大,把中国引向灭亡。”

我问:“日本在中国扩张会不会引起英美干涉?”

汪说:“没法妄断。但日本要吞并东南亚,可能性很大,英美他们能走到什么情况,也说不定。”汪在谈话中还透露了他与日本秘密签订的《日华新关系调整纲要》及《秘密谅解事项》的内容,说这些和平条约来之不易,对中国有利,是他和周佛海努力争取的结果。汪在别人讲话时细听,不急于回答,答时总以商量口气,常说:“对不起”,“你看怎样”,力图给人很客气、很诚恳的印象。如果没有坚定的政治信仰,很容易被他迷惑。

汪精卫野心不小可本钱太少,他的手伸得太长了

第二次见汪精卫是1940年春,内蒙德王同伪华北*的王克敏、王揖堂、朱琛等在北平东城的外交大楼设宴招待汪。我凭“请柬”进门,被引到二层的客厅。宴会前汪精卫已先单独接见了我们几位伪华北党部的工作人员。

汪说:“先向诸位通报一下这次来北平同‘华北临时*’和‘内蒙临时*’会谈的情况。华北、内蒙都是仰日本人的鼻息,他们能不能收到统一的*里,还要我们做工作。我这次来是有成果的。我们是很痛快地要他们统一于我们还都建立的*。现在他们凡事都往日本人身上推,说华*人不同意。我们不要急躁,正好同时多做日本人的工作。”

我告诉他:日本人至今不让我们华北党部公开挂牌子。汪说:“不要急,要同日本方面多做工作。”当大后方各界在报刊上发表文章骂汪精卫卖国时,汪说:“我叫什么卖国,那些地方不是我失掉的,我是失掉个人的历史、名誉,我是抱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决心从重庆回来,从日本人手里把中国领土拿回来。我们发挥了缓冲作用,有了我们,比日本人直接搞要好得多。我们这是真正的救国。中国打不过日本,这是最好的选择。”

宴会开始,汪豪饮,酒量很大,频频举杯干杯。他同德王、王克敏、王揖唐、朱琛等海阔天空地互相吹捧,互相拉拢。汪翻来覆去地是强调一个意思:他已经在日本方面得到承诺,由他来统一建立中国的*,他也绝不会亏待他们。把他们的职务、地位安排好,会一一满足他们的要求和条件。德王、王克敏、王揖唐等都哼哼哈哈,东拉西扯,虚言应付。捧汪是孙中山的继承人、革命领袖,是真正的救国领袖,对他的统一要求则不明确回答,推说要看华北日军态度。

事后,一个在朱琛手下干事的东北老乡告诉我,朱琛、王克敏等背后议论说汪精卫是个很滑头的政客,摆他*元老、孙中山弟子的资格,卖他*的膏药,野心不小可本钱太少,日本人绝不会把华北给他,他们绝不愿意统一在汪的*。汪的手伸得太长了。

第三次见汪精卫是在南京的国民*成立时,我到南京任伪*立法委员、法制委员。一次在汪公馆开茶话会,汪让我坐到他身边,说:“在上海、北平见面后印象很好,现在党国搞和平运动正需要你这样真正懂法律的年轻专业人才,到立法院要努力工作,多帮陈先生(公博)把立法院搞好。”

第四次见汪精卫是1943年。此前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人事前没通知汪,汪非常不快,感到日本人没把他放在眼里,表面上也宣布参战,但从此精神状态非常不好,情绪一直低落,但还是紧密“配合”。汪伪成立了清乡委员会,搞清乡运动。这时汪伪政权的影响范围只有南京等几个大城市,城外都是游击队的天下(有我党的,也有*的)。汪伪搞清乡,搞治安肃正,实际是妄图肃清力量、影响越来越大的*领导的游击队,是搜刮老百姓、掠夺粮食等战略物资,所以老百姓都把清乡叫“清箱”,清老百姓的箱子。

汪自兼清乡委员会主任,实际工作主要靠李士群,让他当清乡委员会秘书长、江苏省主席,抓江苏的清乡。上海的清乡分会由陈公博管。上海保安司令部当时就挂两个牌子,兼管清乡。

有一天,汪精卫到上海视察“清乡”工作。由陈公博和当时已“投诚”的伪军头目孙良诚、张兰峰、吴化文、叶蓬等前呼后拥地陪同,一行人到了上海保安司令部。我当时兼保安司令部的军法处长,也陪同陈公博迎接。汪这次穿了一身崭新笔挺的呢子军装。他那个书生派头身板单薄好像架不起军装,走起路来轻轻飘飘,样子很不带劲,很做作。我看他这样是学蒋介石,想通过清乡抓武装,扩充自己的实力。他在保安司令部坐定后,由参谋处长、*处长分别汇报,轮到我时,我汇报了一些禁烟、禁毒、禁赌的情况。然后汪发了一通指示,大意是要和友邦精诚合作,坚决和苏俄、英美斗争,坚决反共,彻底剿灭*游击队。

第五次见汪是1944年5月间,陈公博让我和吕琪(司法处长)、日本人科长山本等四人去考察日本警政,同时代表他去东京看望在东京住院的汪。我们经山本联系,先在外间见到陈璧君,陈嘱咐我们不要多说话,我们进入病房,向他鞠了个躬,“汪先生好”,他点点头。汪面色不怎么好,可也非病入膏肓的样子,但过了不到半年他就死了。

我多次听汪身边的人说,也看到汪不抽烟,生活上相当严谨。汪伪圈子里的人都说汪有风流野性,但实际上风流不起来。因为陈璧君看得、管得非常严。她安排自己的三姑六姨和一群有亲戚关系的女孩子包围汪,除工作时间外整天和他说说笑笑,让他接触不到外边的女人。陈璧君对汪伪的什么事都干涉,她随时掌握汪的行踪,检查汪的警卫,因为汪曾遇刺,她是吓怕了。同时她也是在照顾的名义下全面干涉,汪心里明白,但说不出,只能听之受之。

我感到汪活动的最大特点是两个。一是抓住*的旗帜不放,言必称国父,就是孙中山如何说的,好像他的一切行动都是照孙中山的意见办的,对于没有政治信仰、没有理论修养的人有一定诱惑力、欺骗性。二是反共,他对*、*领导的抗日力量最仇视。言谈间对蒋个人不攻击,说到蒋总是称蒋先生、蒋介石先生,最多是直呼其名,给人一种对蒋留有合作余地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