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国之君为何如此仇富?竟然源于小时候的一件事

重八十六岁那年,朱家租种刘德的十几亩田地,获得了大丰收。在朱五四的印象中,他种了一辈子的田,还从没有收过这么多的粮食。粮食收多了,心眼儿也就多了。陈二娘对朱五四道:“我们家重八已经是大人了。趁今年收成好,托人给重八说房媳妇吧。”朱五四听了陈二娘的话后只是笑笑,没言语。虽然他也有和陈二娘同样的想法,但却又明白,凭重八的长相和德性,要想在孤庄村一带找个老婆,那实在是比登天还难的。然而,陈二娘好像不死心。尽管朱五四没有明确表态,她还是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找到了汪大娘,把自己的心意表达了出来。热心的汪大娘虽然感到很为难,但还是村里村外地为陈二娘张罗着。张罗来张罗去,汪大娘居然在村外找着了一户愿意把女儿嫁给重八的人家。只是那户人家的女儿有一条腿不大方便,走起路来就像是喝醉了酒。尽管如此,朱五四和陈二娘也对汪大娘千恩万谢,欢喜异常。但是,重八知道这件事后,死活不同意。朱五四揍重八,重八就装模作样地又是拿绳子准备上吊又是跑到淮河边上要投水。唬得陈二娘再也不敢在重八的面前提那个跛腿女人的事。朱五四又是气愤又是无奈地问重八究竟想讨什么样的女人做老婆,重八回答说,我只想讨三个女人做老婆,一个是死鬼胡大的老婆,一个是死鬼胡大的女儿,还有一个是算命先生的女儿。朱五四冲着重八吼道:“你为什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然而,陈二娘似乎还没有完全死心。她又把重八的意思跟汪大娘说了,还说胡大死了,剩着胡氏和胡充孤儿寡母的无依无靠的,说不定重八就有希望,又说那算命先生郭山甫曾经为重八算过命,说重八将来一定是“大富大贵”之人,既如此,郭山甫的女儿郭宁嫁给重八也就有了可能性。汪大娘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去胡家和郭家走了一遭。结果是,胡氏和胡充异口同声地表示绝不会与“丑八怪”重八攀亲。那郭宁说得就更干脆:即使嫁给一头猪一条狗,也不会嫁给“丑八怪”重八。到了这种地步,陈二娘才算是真正地死了心。

重八得知此事后,把徐达、周德兴、汤和召到一起,咬牙切齿地咆哮道:“我可以对你们发誓,我现在虽然不能娶她们,但总有一天,我会叫她们都乖乖地做我的老婆的!”

汤和马上言道:“大哥说过的话,肯定都能实现!”

这一年,是元朝第十四位皇帝妥懽帖睦尔在位的第十一年,称做至正三年,也就是公元1343年。这一年的夏天,孤庄村一带爆发了一场大灾难。先是旱灾,旱得每株稻穗上只有可怜的几颗饱粒子。接着是蝗灾,蝗得那可怜的几颗饱粒子也找不到了。蝗虫过后,不等秋天到来,整个孤庄村就已经是颗粒无收了。连二老爷刘德,也闭口不提田租的事了。

孤庄村的灾难,不仅仅是旱灾和蝗灾。蝗灾过后没多久,先是村中的一个老妇人,突然发烧,突然上吐下泻,然后就死了。接着是算命先生郭山甫的老婆,也发烧,也上吐下泻,也死了。再接着,村东村西村南村北,不断地有人发烧,不断地有人上吐下泻,不断地有人死去。有一天,一个村子,大大小小一共死掉了十个人。连村子里的郎中也无可奈何地死去。郎中临死前对村子里的人说了这么几个字:“这是瘟疫。”

旱灾人们可以忍受,蝗灾人们也可以忍受,但瘟疫不同,人们无法忍受,不是你死就是他亡。也不单是孤庄村,整个濠州一带,瘟疫大流行。只是孤庄村的情形显得更加严重罢了,天天都有人死,天天都有人亡,有几户人家,居然死得连开门关门的人都没有了。

朱五四一家也死得所剩无几。一开始是重四的大儿子文直,上午发烧,下午又是吐又是泻,晚上就闭上了眼睛,还不到十岁。重四流泪流出血来,齐氏哭晕过去好几次,陈二娘看着文直的尸体几乎是呆了。朱五四强忍悲痛,叫上重八,连夜将文直的尸体丢在了一条早已干枯的水沟里。朱五四丢文直的尸体的时候,重八也忍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文直的死只是个开始。没几天,重四也发起高烧来,高烧过后便是上吐下泻。重四咽气后,朱五四与陈二娘也未能幸免。朱五四和陈二娘又几乎是同时地死了。劳累了一辈子,终于不需要再劳累了。重八跪在朱五四和陈二娘的床前,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直到这个时候,重八才真切地感到,自己很对不起爹娘,所以重八就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给爹娘弄一块坟地,好好地安葬一下。

恰在这个时候,重八的二哥重六回到朱家的三间茅草屋里来了,重八这才知道许多有关的事情。重六入赘的那户人家都死光了,只剩重六一个。重八三哥重七入赘的那户人家更惨,死绝了,包括重七。重八二姐家还算幸运,二姐死了,二姐夫李贞还活着,二姐和李贞的儿子保儿也活着,重六回朱家的时候,李贞已经带着保儿外出逃荒去了。

偌大的一个朱家,到这时候,只剩下重六重八,还有重四的二儿子文正。本来还有一个重四的老婆齐氏,在朱五四、陈二娘发高烧的前一天,回娘家去了。

于是重六和重八就在家里昏天黑地的哭。邻居汪大娘和儿子汪文,在这场瘟疫中没碰到什么意外,见重六重八哭得不成人样了,就过来劝,还把饭菜送过来。可汪大娘怎么劝,也不顶用,送什么饭菜过来,重六重八也不吃。汪大娘无奈,只得对重六重八道:“你们再这么哭,五四和二娘的尸体就要烂了。”

重六和重八清醒过来,再怎么哭也不顶事了。天气还很热,不及时地把朱五四和陈二娘葬入土里,尸体就真的要腐了。重八不哭了,告诉重六,不能把爹娘的尸首乱抛,那样太不孝,一定要给爹娘弄块坟地。可听了重八的话后,重六又号啕大哭起来。重八问重六为什么又哭了,重六回道:“兄弟,我们到哪儿弄一块坟地啊……”

朱五四种了一辈子的田地,属于自己的居然没有一分,连自家三间茅屋的房基地,也是二老爷刘德的。如果把朱五四和陈二娘葬在独山上,现在也行不通了,因为在今年春上,独山就被刘德强行占去了。重八将大哥重四的尸体丢在独山上的时候,也还是偷偷摸摸的。

刘继祖一家子人在这场瘟疫中死得只剩下他和儿子刘英了。刘继祖到重八家去找重八,是要把独山南面的一块地送与重八用以埋葬朱五四和陈二娘。重八一听,立即跪地给刘继祖叩头:“大老爷,你这份大恩大德,我重八永世不忘。等重八有出息的时候,一定重重地报答大老爷。”

重八这回说的是实话。刘继祖在这种时候慷慨赠地,重八没有理由不感动。他当时流泪了。叫重八很感动的,还有汪大娘。朱五四、陈二娘劳苦了一辈子,死时连一件没有补丁的衣裳也没有。汪大娘临时用自己织的白布,为朱五四和陈二娘一人缝了一身寿衣,还亲自给朱五四和陈二娘套上。重八拉重六一起给汪大娘下跪。汪大娘扶起重八、重六道:“别耽搁了,还是让五四和二娘入土为安吧。”

文正拿着哭丧棒走在前面,重八、重六用门板抬着朱五四、陈二娘跟在后面。汪大娘和儿子汪文也没闲着,一人扛了一把锹伴着重八、重六。朱五四和陈二娘也太瘦了,轻飘飘的,两个人并排躺在门板上,重八和重六抬着,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是中午出发的,没多大工夫,一行人就来到了独山南边的一块空地上。重八和重六放下朱五四和陈二娘,请汪大娘在空地上选了一个位置,然后重六、重八就准备动手挖土。

有点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重六接过汪文手中的锹,在地上连挖了几锹,什么事也没有,而重八从汪大娘手中接过锹,刚把锹插进土里,天气就突然变了。来的时候太阳还火辣辣的,可顷刻间太阳就不见了,天上翻滚着的乌云,哪一块都比独山要大。这个时节天气变脸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天气变了凉快了,正适合干体力活,所以重八也就没在意,继续挖土。可是,重八挖第一锹的时候,天变了,挖第二锹的时候,天上就又是闪电又是打雷,第三锹刚挖过,倾盆大雨便把独山一带遮住了。重八、重六本想继续挖,可雷声太响,震得人耳朵一嗡一嗡的,雨点又太大太密,砸得人眼睛根本就睁不开。重八、重六无奈,只得丢下锹,拉着文正,和汪大娘、汪文一起,找了一棵大树避着。人在树底下避着了,心却系在朱五四和陈二娘的身上。重八很是有些后悔,应该把爹娘一起抬到树底下来,让爹娘的尸首任雨点砸着,也太不孝敬了。

一道闪电裂过,一声炸雷响过,突然就雨止云散了。重八等人离开大树的时候,天上的太阳也出现了。奇怪的事情便也出现了。朱五四和陈二娘的尸首不见了,被一大堆黄土严严实实地盖住。那一大堆黄土的形状,很像一座缩小了的独山。

重八、重六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汪大娘对重八、重六言道:“这叫天葬。你们快给你们的爹娘磕头吧。”

重八拉着文正,和重六一起跪在了那堆黄土前。重六只是跪着不说话。文正先前被雷声吓得不轻,到现在还不由自主地哭,也算是给这个场面增添了一些悲剧气氛。重八双腿跪得很直,两眼里明显地有泪水。重八对着黄土堆言道:“爹娘,我和二哥现在只能这样把你们葬了,等重八有出息的时候,一定回来给你们修一座天底下最大的陵墓。”

许多年以后,便开始流传着这么一种神话,说是重八、重六葬朱五四陈二娘的时候,老天爷实在看不下去,就从别处运来一堆黄土,把朱五四和陈二娘埋了。实际情况呢,却是因为独山上太干,干得裂了一道又一道的大缝,突如其来的雨水一浇,山坡上的泥土就成片成堆地坍塌,只不过很凑巧,将朱五四和陈二娘的尸首掩盖住了罢了。

埋葬了朱五四和陈二娘,重八、重六又面临着生计上的艰难。二老爷刘德早派家丁来放过话,限重六、重八三天之内交出房屋,否则就将重六、重八捆了送官。重八真想去同刘德拚个你死我活,但想想自己还不是刘德的对手,硬拚只能白白地丢掉性命,太不划算,所以最终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