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养士者齐国孟尝君 “鸡鸣狗盗”就是“人脉”

战国时期的上流社会,养士成为一种时髦风气。风气固然是风气,但绝不纯属附庸风雅,养士者均怀有其深远的政治目的。门下有多少士人,就表明本人的政治影响力,社会知名度,以及未来的发展潜力。

今天,年轻人一说成就事业,无有不提“人脉”这个词的。事实上,与古人的养士异曲同工,求的都是来日的“路路通”。

战国养士者,最有名的莫过于齐国的孟尝君了。孟尝君在他的封地薛,招揽了来自各国的能人,据说最多时达“食客三千人”。司马迁说他为写《史记》,曾经到薛县实地考察,发现当地民风剽悍,“多暴桀子弟”,一打听,原来是因为孟尝君当年收留了好多目无王法任侠好斗的人,最多时,有六万。

孟尝君养士,有三个特点,一是来者不拒。几千人中,包括负案在逃的罪犯和善玩各种歪门邪道的江湖流浪汉。第二个,对投到门下的人,尽量有求必应,满足其近乎非分的要求。他“舍业厚遇之”。舍弃家财,好吃好喝招待这些人。有人一时因家事不得不离开,孟尝君也不气恼,相反温言热语安慰,并安排奴仆随同赴家慰问父母亲属,送上大量钱财。第三,孟尝君笼络人心的绝招是,与门客同甘共苦。有一次,孟尝君在晚上招呼食客吃饭,其中的一位,背着火光躲在暗影里吃,另一个食客生气了,怀疑孟尝君厚此薄彼,给那个吃的比自己的好,孟尝君站起身来,端着自己的饭碗给这位看,主人碗里的饭与大家的一模一样,这位羞愧难当,当即自杀。此后,“人人各自以为孟尝君亲己”。

孟尝君门下,最有名的娇蛮食客,就是我们都很熟悉的冯谖了,中学课本里有《冯谖客孟尝君》,记载得很详细。在孟尝君家,冯谖诸事不干,却动辄食要有鱼、行要坐车,还要孟尝君给他的家人提供生活费。孟尝君一一无条件满足。

孟尝君有个基本的蓄积人才理论,即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人各有其用,猴子上树,老鼠打洞。我们俗语常说的“多个朋友多条路”,就是打孟尝君这儿来的。再者,人脉的培养,先行要不惜投入,投入必有回报。“鸡鸣狗盗”,就是孟尝君最典型最具人生处世启迪意义的原创。

孟尝君在秦国被软禁,生命都有危险,无奈之下,他只好去求救于秦昭王的一位宠姬。这位宠姬说了,救你一命也并不难,只是我想得到你的那件裘皮大衣。孟尝君是有一件价值千金的裘皮大衣,可此前他已经将其送给了秦昭王,总不能从秦王那儿再要回来送给宠姬吧?孟尝君为此直挠头,这可怎么办?门客里有一位擅长偷鸡摸狗的站了出来,先生不要发愁,我有办法让那件大衣回到你手里。乘着夜黑人静,这位像狗一样偷偷钻进秦王宫仓库,愣是把裘皮大衣给偷了出来。孟尝君转手交给宠姬,宠姬一番枕边发嗲央求,秦昭王释放了孟尝君,孟尝君抬脚便赶紧逃离,恨不得插翅飞回齐国。

谁知一行人仓皇走到函谷关,正是半夜时分,关门紧闭,按规定,须听到鸡叫才会开门。孟尝君这时用的是假护照,若等天亮开关出城,又不知会出现怎样的变故。众人正发愁,突闻秦昭王改变主意,已派人马前来追拿孟尝君。这可如何是好?手足无措之时,突听耳边响起公鸡响亮的打鸣声,顿时四处农户家中的鸡都跟着叫起来。守门者闻之,大开城门放行,孟尝君就这样安然无恙逃出秦国。而他身边响起的鸡鸣,正是平时寄食于他门下的一个善学鸡叫的家伙模仿的。

大哥养一帮小兄弟,关键时候该出手时就出手,打打杀杀,这是哥们朋友圈子里的传统节目。孟尝君路过赵国,赵国人对孟尝君早闻其名,只是没见过本人。国君设宴接待,陪坐的赵国臣僚一看,窃窃私语,不屑地发笑,酒桌上流露出鄙薄之词,说:“始以薛公子为魁然也,今视之,乃渺小丈夫耳。”原以为薛公子(孟尝君祖上封于薛,故称)是个高大魁梧的美男子,现在一见,不过是个小矮人嘛!孟尝君一听,羞得耳根子发红。这时候,门客中那些善于使拳弄棒的,要显本事报答主人了。只见一帮人凶神恶煞冲了进来,一阵乱砍乱杀,当即毙命一百多人,“遂灭一县以去”,最后灭掉了赵国的一个县,才大摇大摆离开。

那个最牛的食客冯谖,给主人孟尝君的回报,是给主子买来了“义”。这个大家都熟悉,就是孟尝君让冯谖去封地薛替他收租子,冯谖不仅一份没收上,反而花钱先请当地人大吃大喝一顿,然后将借券凭据一把火当众烧了,回来孟尝君问他租子可收回?他说:“以责赐诸民,因烧其券,民称万岁,乃臣所以为君市义也。”我把欠债赐给百姓,烧了借券,老百姓齐声高呼您万岁,这就是我为你买回来的“义”啊!孟尝君当时不解,如入云里雾里。仅仅过了一年,齐闵王猜忌孟尝君,他只好卸官回封地薛,“未至百里,民扶老携幼,迎君道中终日。”离封地尚有百多里地,孟尝君就看见薛地的老百姓扶老携幼,夹道欢迎他,整整一天,人们不肯散去。这时他才明白冯谖为他买的“义”是什么东西,回头对冯谖说:今儿个看见了你给我买的义,民之所爱,无价之宝啊!先生高明有远见。

一个人的朋友圈就是这样的,有替你修门开锁修下水道的,也有能帮你升官发财干大事业的,境界高者,则就像冯谖这样,替你换来仁义清名。养士,也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现在的年轻人有时会抱怨,人脉不是那么好培养的,关系网编织起来太费劲。情况属实。但大家恐怕忽略了一个前提,这就是,如同战国的养士一样,人脉不是无条件无代价的人皆可为,更不是一场酒几次小聚便能搞定的。孟尝君是啥身份?是齐威王的孙子,他伯父就是齐宣王。这下你应当明白了,养士是有前提条件的,人脉不是穷人家孩子轻易能干成的事。古人早就总结了,所谓“富贵多士,贫贱寡友”;老百姓自己也有醒悟,常说“家贫双月少,衣破半風多”。

好好努力吧,届时做了人上人,不怕堂 前客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