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才女吕碧城与《*》创始人英敛之的恩怨

吕碧城是一位奇女子,她是中国第一个女编辑,她曾提倡女权运动,办过女学,先后任过教习及校长。她也是清末着名的女词人,当时“文坛名宿”如樊樊山、易实甫等人对她的诗词甚为推重,认为可以比美易安居士(李清照)。袁氏当国时,她被聘为总统咨议,常出入新华宫;洪宪帝制时,她退而投身商界,与西商逐利于沪上,因深谙陶朱之术,年纪轻轻就拥有数不尽的财富,令人艳羡。

吕碧城姐妹四人都工诗文,有“旌德一门四才女”之称。词曲家卢冀野就曾赞之云:“旌德吕氏三姊妹(案:其幼妹早逝,故卢氏只言三姊妹),在中国妇女界总算是罕见的人物。碧城久居海外,死在异域,她这一生可谓不平凡的一生,才名洋溢,举世倾心,固然了不得。就是大姐惠如,办南京第一女子师范十几年,她的画,她的词,造诣深,境界高;和她那冰清玉洁,孤寂的身世是相称的。那自着‘齐州女布衣’的美荪,诗学鲍谢,终身西服,一嫁再嫁都是洋夫婿,侨寓青岛几十年,一手草书,不独工力厚,气魄之大直不类闺人手笔,她只和遗老们有往还。她的生活与文学艺术极不调和,此其所以成为吕美荪的作风。然而两位姐姐终竟要让碧城一头地。”而在当时曾流传:“二十世纪头一二十年间,中国文坛、女界以至于整个社交界,曾有过‘绛帷独拥人争羡,到处咸推吕碧城’的一大景观。”

尽管生于官宦之家,但吕碧城的少年却是甚为不幸的。学者秦燕春就说过吕碧城的一生,“不仅落难太早、成名太早、成功太早、富贵太早,且在智能层面‘开化过早’了。”吕碧城的成名,无疑要归功于《*》的创办人英敛之。英敛之对吕碧城的才华大为赏识,在她落难之际聘之为《*》编辑,这在当时无疑是空前创举,吕碧城不仅是《*》第一位女编辑,也是中国第一位报纸女编辑。那年她虚龄才20岁。之后英敛之还撰文赞许吕碧城的振兴女权思想,同时又刊载吕碧城的诗词,“由是京、津间闻名来访者踵相接,与督署诸幕僚诗词唱和无虚日”,吕碧城一夕爆红。

吕碧城

后来吕碧城欲办女学,英敛之除在《*》上为之鼓吹,还介绍她与袁世凯的重要谋士梁士诒、直隶提学史傅增湘等人结识。可见正是英敛之的提携扬揄,为吕碧城打通了进入天津文化界、教育界的道路。在此后一段时间内,吕碧城也一直对英敛之心存感念,两人保持了较好的关系。但到了女学堂筹办期间,两人竟渐生龃龉,隔阂日深。至1908年9月13日,英敛之日记云两人从此绝交。吕碧城与英敛之何以凶终隙末?这是令众人深感不解的。

其实英敛之对吕碧城虽以兄长自居,但心中却有一种无限思慕之情,他曾在日记上写了一首词云:

稽首慈云,洗心法水,乞发慈悲一声。秋水伊人,春风香草,悱恻风情惯写,但无限悃款意,总托诗篇泻。

莫娱作浪蝶狂蜂相游冶,叹千载一时,人乎天也,旷世秀群,姿期有德,传闻名下,罗袂琅琅剩愁怀,清泪盈把空一般。

当是为碧城而作的。日记又说:“怨艾颠倒,心猿意马!”可见他也为吕碧城而倾倒,只是他终究理胜于情。其时外间对两人已经颇有流言,英夫人也难免误会。英敛之日记云:“内人连日作字、观书,颇欲发奋力学。……内人犹未眠,因种种感情,颇悲痛,慰之良久始好。”显然他们夫妻的感情已因吕碧城而有裂痕。而后吕碧城的长姊、二姊相继到来,英氏夫妇对其照拂有加,甚至超过吕碧城,以吕碧城不能服人的个性,这对她也不能不有所影响。吕氏姊妹才华不相上下,但都个性极强,吕碧城后来和两个姐姐感情弄得极糟,亲姐妹几乎变成仇人。

而吕碧城才学虽高却涉世未深,性格过于孤高。讲到学问、思想或道德,常对老辈陈腐之见表示不佩服并口无遮拦地抨击,有时也难免涉及英敛之,这自然会引起英敛之的不满。严复对此曾写道:“外间谣诼,皆因此女过于孤高,不放一人在眼里之故。英华(英敛之)、傅润沅(傅增湘)所以毁谤之者,亦是因渠不甚佩服此二人也。”严复与吕碧城也是因英敛之的介绍得以相识,并成亦师亦友的忘年之交。严复1908年10月24日在给甥女何纫兰信中说:“碧城心高气傲,举所见男女,无一当其意者。”又说:“此人年纪虽小,见解却高,一切陈腐之论不啻唾之,又多裂纲毁常之说,因而受谤不少,……自秋瑾被害之后,亦为惊弓之鸟矣。现在极有怀谗畏讥之心,而英敛之又往往加以评骘,此其交之所以不终也。”知吕碧城者莫过于严复,严复在女学思想上深受吕碧城之影响,而严复的西学思想对吕碧城的思想及人生都有颇大的触发。严复对当时吕碧城处世之艰辛,所处之境遇,总能给予理解和同情,并给予师长般的关心和爱护。

平心而论,吕碧城才学见解固在英敛之之上,但对一位于自己有过帮助提携的前辈,就算不甚佩服,若更多保持一点尊重,善始善终也并非没有可能。然而,过分的孤高、直率和敏感,使她没有选择在人际关系上更有弹性一些的处理方式。吕碧城的性格有些急躁,略富进攻性,有时得理不饶人;而英敛之也是一位情感极丰富,但也很容易冲动的人,他当初对吕碧城是好到无以复加,但到后来却坏到痛心疾首。两人凶终隙末,最后的绝交就不可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