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秦王猛简介:关中良相王猛生平事迹介绍
早年隐居
王猛于公元325年(太宁三年)出生于青州北海郡剧县(今山东寿光)。在他出生前二年,青州被羯人石勒建立的后赵政权攻破,东晋降卒三万人死于非命。到王猛出生时,后赵已席卷中原,兵锋南向,与东晋夹淮水对峙。继石勒称帝的石虎,是个穷兵黩武、嗜杀成性的暴君,后赵国无宁日,民不聊生。年幼的王猛,随家人颠沛流离,辗转来到魏郡(在今河南北部与河北南部)住下。
王猛家贫如洗,为了糊口,他年纪轻轻,便以贩卖畚箕为业。有一回,王猛远到洛阳卖货,碰到一个要出高价买畚箕的人。那人说是身上没带钱,请王猛跟他到家里拿钱。王猛跟着那人走,结果走进深山,被带到一位须发皓然、侍者环立的老翁面前。王猛向老翁揖拜,老翁连忙说:“王公,您怎么好拜我呀!”于是,老翁给了王猛十倍于常价的买畚箕钱,并派人送行。王猛出山回头细看,才认出原来是中岳嵩山。[2]这段故事说明,少年王猛虽然身在泥途,却已被独具慧眼的有识之士发现了。那位老翁大概是个留心访察济世奇才而又有先见之明的隐士,就像张良当年遇到的黄石公一类人物。
王猛没有被烽火硝烟吞噬,没有被生活重担压垮。在兵荒马乱中,他观察风云变幻;在凄风苦雨中,他手不释卷,刻苦学习,广泛汲取各种知识,特别是军事科学知识。慢慢地,王猛长成为一个英俊魁伟、雄姿勃勃的青年,为人谨严庄重,深沉刚毅,胸怀大志,气度非凡。他与鸡毛蒜皮的琐细之事绝缘,更不屑于同尘垢秕糠打交道,因而经常遭到那些浅薄浮华子弟的白眼和耻笑。王猛却悠然自得,我行我素。他曾经出游后赵国都邺城(今河北临漳西南),达官贵人们没有谁瞧得起他,唯独一个“有知人之鉴”的徐统“见而奇之”。徐统在后赵时官至侍中,召请他为功曹(郡守或县令的总务长官,掌人事并得参与政务)。王猛遁而不应,隐居于西岳华山,期待明主的出现,静候风云之变而后动。
相遇桓温
王猛二十五岁以后数年间,北方的战乱愈演愈烈,政局瞬息万变。公元349年(永和五年),暴君石虎总算死了,而他的后代立即展开了凶狠的厮杀,直杀得“横尸相枕,流血成渠”,一岁之中,帝位三易。大将冉闵乘机攻入邺城,屠戮羯人二十余万,于穆帝永和六年(350年)灭赵建魏,遂“与羌胡相攻,无月不战“,立国不及二载便被从东北扑进华北的鲜卑慕容氏前燕政权灭掉。邺城落入燕帝慕容俊之手,而关中等地各族豪强则纷纷割据,北方称王称帝者比比皆是。在这个过程中,氐族首领苻洪崭露头角了。
氐族属于西戎族,原居今甘肃东南端,东汉末年内迁关中地带,与汉人杂居,逐渐“汉化”。苻氏世为氐族酋长,石虎强徙苻洪及其部众十万至邺城以南。冉闵称帝后不久,苻洪自立为王,旋为部将毒死。其子苻健遵嘱率众西归,于公元351年(永和七年)占领关中,建都长安(今陕西西安市西北),称天王、大单于,国号秦(史称前秦)。次年称帝,*日强。公元354年(永和十年),东晋荆州镇将桓温北伐,击败苻健,驻军灞上(今西安市东),关中父老争以牛酒迎劳,男女夹路聚观。
王猛听到这个消息,身穿麻布短衣,径投桓温大营求见。桓温请王猛谈谈对时局的看法,王猛在大庭广众之中,一面扪虱(捉掐虱子),一面纵谈天下大事,滔滔不绝,旁若无人。桓温见此情景,心中暗暗称奇,脱口问道:“我奉天子之命,统率十万精兵仗义讨伐逆贼,为百姓除害,而关中豪杰却无人到我这里来效劳,这是什么缘故呢?”王猛直言不讳地回答:“您不远千里深入寇境,长安城近在咫尺,而您却不渡过灞水去把它拿下,大家摸不透您的心思,所以不来。”桓温的心思是什么呢?他盘算的是:自己恢复关中,只能得个虚名,而地盘却要落于朝廷;与其消耗实力,失去与朝廷较量的优势,为他人做嫁衣裳,不如留敌自重。王猛暗带机关的话,触及了他的心病,他默然久之,无言以对,同时越发认识到面前这位扪虱寒士非同凡响。过了好半天,桓温才抬起头来慢慢说道:“江东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您的才干!”
桓温原来打算麦熟后就地筹集军粮,不料秦军割尽麦苗,坚壁清野。眼见得军中乏食,士无斗志,他只得退兵。临行前,他赐给王猛华车良马,又授予高级官职都护(掌管边地军政和少数民族事务的长官),请王猛一起南下。王猛心想在士族盘踞的东晋朝廷里,自己很难有所作为;追随桓温则等于助其篡晋,势必玷污清名。他回到华山向老师请教,老师也表示反对南下。于是,他便继续隐居读书。
出山辅主
桓温退走的第二年,公元355年(永和十一年),苻健去世。继位的苻生残忍酷虐,以杀人为儿戏,“群臣得保一日,如度十年”,昏暴胜过石虎。后赵的覆辙就在眼前,举国上下人心惶惶,苻健之侄苻坚更是忧心如焚,后来决计除掉苻生。
苻坚(338—385年),字永固,一名文玉,是十六国时期杰出的政治家。他倾慕汉族的先进文化,少时即拜汉人学者为师,潜心研读经史典籍,很快就成了氐族贵胄中罕有其匹的佼佼者。他博学强记,文武双全,而且立下了经世济民、统一天下的大志。他懂得“明政无大小,以得人为本”的道理,广招贤才,网罗英豪,以图大举。当他向尚书吕婆楼请教除去苻生之计时,吕力荐王猛。苻坚即派吕恳请王猛出山。
苻坚与王猛一见面便如平生知交,谈及兴废大事,句句投机,苻坚觉得就象刘备当年遇到诸葛亮似的,如鱼得水。于是,王猛留在苻坚身边,为他出谋划策。357年(寿光二年),苻坚一举诛灭苻生及其帮凶,自立为大秦天王,改元永兴,以王猛为中书侍郎,职掌军国机密。
始平县(治今咸阳市西北)是京师的西北门户,地位极为重要。但长期以来,那里豪强横行,劫盗充斥,百姓叫苦连天。苻坚派王猛担任始平县令。王猛下车伊始,便明法严刑,禁暴锄奸,雷厉风行。有个树大根深的奸吏,作恶多端,王猛把他当众鞭死。奸吏的狐群狗党起哄上告,上司逮捕了王猛,押送到长安。
苻坚闻讯,亲自责问王猛:“为政之体,德化为先。你莅任不久就杀掉那么多人,多么残酷啊!”王猛平静地回答说:“我听说过这样的道理:治安定之国可以用礼,理混乱之邦必须用法。陛下不以臣为无能,让臣担任难治之地的长官,臣一心一意要为明君铲除凶暴奸猾之徒。才杀掉一个奸贼,还有成千上万的家伙尚未伏法。如果陛下因我不能除尽残暴、肃清枉法者而要惩罚我,臣岂敢不甘受严惩以谢辜负陛下之罪?但就现在的情况而论,加给我‘为政残酷’的罪名而要惩罚,臣实在不敢接受。”苻坚听罢,且叹且赞,向在场的文武大臣说:“王景略可真是管仲、子产一类人物呀!”赦免了王猛擅杀官吏之罪。
王猛治绩卓著,很快升为尚书左丞(宰相之一尚书令的佐官)。由于他执法不阿,精明强干,在三十六岁那年,接连升了五次官,直做到尚书左仆射(亦为宰相之一)、辅国将军、司隶校尉(包括京师在内的广大腹心地区的最高长官)等,“权倾内外”。那些皇亲国舅和元老旧臣无不妒火中烧,恨得咬牙切齿。氐族豪帅出身的姑臧侯樊世依仗自己帮助苻健打天下的汗马功劳,最先跳了出来,当众侮辱王猛说:“我们曾与先帝共兴大业,却不得参与机密。你无汗马之劳,凭什么专管大事?这不是我们种庄稼而你白拣粮食吗!”王猛冷笑道:“不光是你种我收,还要使你做好饭端给我吃呢!”樊世肺都气炸了,跺着脚咆哮:“姓王的,迟早必叫你头悬长安城门,否则我不活在人世!”苻坚得知此事,果断地说:“必须杀此老氐,然后群臣方能整肃。”
不久,苻坚召樊世见面,并在其面前说要让公主嫁给已与樊世女儿订婚的杨璧,樊世于是出言反对。王猛借词指樊世公然与苻坚竞婚是目无君上,气得樊世要去袭击王猛,被侍从拉住下又以恶言破口大骂,苻坚于是命人处死樊世。其后,反对派对王猛由公开攻击转为暗中谗害。朝官仇腾、席宝利用职务之便,屡屡毁谤王猛。苻坚即将二人赶出朝堂。对飞长流短的氐族大小官员,苻坚甚至当堂鞭打脚踢。于是,那班人害怕,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后来,王猛升至三公之位,苻坚还要加给他位居三公之上的录尚书事(尊称“录公”)。王猛对此殊宠辞而不受。
兴邦强国
当时朝廷内外有一批氐族显贵,仗恃与皇室同族或“有功于本朝”等,身居要津,恣意妄为,无法无天。王猛的矛头首先对准他们。
公元359年(甘露元年),王猛刚由咸阳内史调任侍中、中书令(皆为宰相之职)、兼京兆尹(京都长官),便听说贵族大臣强德酗酒行凶,抢男霸女,但谁也不敢“太岁头上动土”因为他是皇太后的弟弟。王猛立即收捕强德,等不及奏报,便将他处死。待到苻坚因太后之故派人持赦书飞马赶到时,强德早已“陈尸于市”了!紧接着,王猛又与御史中丞邓羌通力合作,全面彻查害民乱政的公卿大夫,一鼓作气,无所顾忌,弹指之间即将横行不法的权贵二十多人铲除干净。“于是,百僚震肃,豪右屏气,路不拾遗”,令行禁止。苻坚感叹道:“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天下是有法的,天子是尊贵的!”王猛又让苻坚下令挑选得力官员巡察四方及戎夷地区,查处地方官长刑罚失当和虐害百姓等劣行,整顿地方各级统治机构。
在“有罪必罚”的同时,王猛还力求做到“有才必任”。他在接受司隶校尉等新职务之前,曾力荐在职官僚苻融、任群和处士朱彤等人,使他们各得要职。灭燕后,他又很快推荐房默、房旷、崔逞、韩胤、田勰等一批关东名士担任朝官或郡县官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王猛从自己的亲身经历中,对贤才遭嫉有着深刻的体会,所以他也象苻坚一样保护贤才,用才不疑。苻融为人聪辩明慧,文武出众,善断疑狱,见识远大。他曾因微过而局促不安,王猛赦而不问,信用如初。燕臣梁琛于亡国后仍然不屈其志,因而未得重用。王猛不避嫌疑,推荐他做了自己的重要僚属。反之,对居官不称职者,王猛弃之如腐鼠。伯乐再高明,遇到的千里马毕竟有限。王猛懂得,吏治和用人问题只有从制度上去考虑,才能有出路。他帮助苻坚创立了荐举赏罚制度和官吏考核新标准。其主要内容是:地方官长分科荐举名为孝悌、廉直、文学、政事的人才,上报*;朝廷对被荐者一一加以考核,合格者分授官职;凡所荐人才名实相符者,则荐举人受赏,否则受罚;凡年禄百石谷米以上的各级官吏,必须“学通一经,才成一艺”,其不通一经一艺者统统罢官为民。荐举赏罚制度和选官新标准的规定,沉重地打击了早已成为士族垄断政权工具的九品中正制,也否定了十六国以来许多胡族军阀统治者迷信武力、蔑弃文化知识的落后观念;有效地提高了秦国各级官僚的智能素质,“才尽其用、官称其职”的新局面日益形成;社会风气和社会治安也为之一变,贿赂请托、恣意妄举的腐败现象逐渐消灭,而养廉知耻、劝业竞学之风日盛。
王猛治国的第二项重要措施是兴办教育,培养人才。在他的赞导下,前秦恢复了太学和地方各级学校,广修学宫,聘任学者执教,并强制公卿以下子孙入学。苻坚每月亲临太学一次,考问诸生经义,品评优劣,并与博士等教官讲论学问,以督察学校教育,扩大号召力和影响力。灭燕后,苻坚亲率太子、王侯公卿大夫士之长子祭祀孔子,宣扬儒教。这样,先进的汉族传统文化在北方很快得到复苏和振兴,而官僚后备队伍的培养工作也走上了正规化。
其三,调整民族关系,促进民族融合。前秦是氐族建立的国家,氐族又是少数民族中较小的一个。前秦国内存在着氐汉之间的矛盾,也存在着氐与其他少数民族的矛盾。王猛作为汉人而能尽忠于前秦政权,与苻坚名为君臣,形同兄弟,为氐汉两族的团结做出了很好的榜样。前秦废除了胡汉分治之法,确立了“黎元(百姓)应抚,夷狄应和”的基本国策,诸族杂居,互相融合。有人别有用心地建议苻坚把西北氐族各部尽迁入京城,而将关中各族大户驱逐到边地,王猛劝苻坚将其人处死。边将贾雍所部攻掠匈奴,立被罢官。于是,匈奴、鲜卑、乌桓、羌、羯诸族纷纷归服,有才干者皆被委以要职,“四夷宾服,凑集关中,四方种人,皆奇貌异色”。
其四,兴修水利,奖励农桑,努力发展社会生产。为解决关中少雨易旱问题,前秦*征调豪富僮仆三万人开泾水上游,凿山起堤,疏通沟渠,以灌溉梯田及盐碱地,“百姓赖其利”。又通过召还流民、徙民入关等途径增加农业劳动力,并注意节约开支、降低官僚俸禄、减免部分租税,以减轻人民负担。前秦*还经常派员巡察地方,推广先进的生产技术,奖励努力种田的农民。于是,荒芜多年的田地重长五谷,空废多年的仓库又满帛粟,前秦立国的物质基础大大增强了。
在王猛的主持下,革新措施带来了一派崭新气象。史载,当时秦境安定清平,家给人足,“自长安至于诸州,皆夹路树槐柳,二十里一亭,四十里一驿,旅行者取给于途,工商贾贩于道”。百姓歌唱道:“长安大街,杨槐葱茏;下驰华车,上栖鸾凤;英才云集,诲我百姓。”“兵强国富,垂及升平,(王)猛之力也。”王猛执政号称“公平”。他处事果断,办事讲究效率,从不拖泥带水。河北人麻思请假回故里葬母,王猛说:“您可以马上收拾行李上路,今晚我即通知沿途郡县。”待到麻思刚出潼关,就发现沿途官府均已接到通知,并照章验看其路照(行路护照),安排食宿。[8]
王猛执政,苻坚让他裁夺一切军国内外之事,自己则“端拱于上”(端坐拱手于朝堂之上)。他曾怀着十分感激的心情对王猛说:“您日夜操劳,忧勤万机,我好像周文王得到了姜太公似的,可以优哉游哉享清福啦!”王猛说:“没想到陛下对臣评价如此之高,臣哪里配得上比拟古人."苻坚说:“据我看来,姜太公岂能比您强啊!”他经常嘱咐太子等皇家子弟说:“你们敬事王公,要像侍奉我一样!”[9]
剪灭群雄
王猛治国,使前秦成为诸国中最有生气的国家,因而敢于与群雄角逐,并且愈战愈强,十年之间(366—376年)便统一了北方。在这个过程中,王猛经常统兵征讨,攻必克,战必胜,表现出卓越的军事才干和大将风范。
公元四世纪六十年代至七十年代前期,前秦四面受敌:北有建都平城(今山西大同)的鲜卑拓跋氏代政权以及其他部族的军事集团;西有盘踞今甘肃地区的汉人张氏前凉政权、氐族杨氏仇池政权以及分布于今甘肃、青海间的吐谷浑军事集团;东有立都邺城的前燕鲜卑慕容氏政权;南有以建康(今南京)为都的东晋司马氏政权。其余尚有若干时生时灭的割据*。苻坚与王猛都没有苟安关中或偏霸一隅的想法。王猛的愿望是统一北方,为将来统一全国打好基础;苻坚则更雄心勃勃,志在“混一六合,以济苍生”。他们的策略是:稳定西北,使无后顾之忧;争锋东南,以图大业。
第一步速见成效:通过政治、军事手段,到公元366年(建元二年)五月,匈奴刘氏部、乌桓独孤部、鲜卑没奕*和拓跋部的代国等都先后归服了前秦。同年七月,王猛即率军进攻东晋荆州北境诸郡,初战告捷,掠取一万余户北还。翌年二月,王猛讨平羌族*头目敛歧;四月,大破前凉国主张天锡军,斩首一万七千级;继而兵不血刃,智擒原张氏部将李俨,夺占重镇袍罕(今甘肃临夏东北)。同年十月,暴君苻生之弟、晋公苻柳据军事要冲蒲坂(今山西永济西蒲州)起兵反叛,赵公双、魏公度(搜)、燕公武亦同时各据要冲*。当初,王猛曾劝苻坚除去苻柳等,苻坚未听。这时他们同时并起,气势汹汹,扬言要一举攻下长安。翌年春,王猛与诸将前往讨伐;苻柳闻讯,竟然以陕城(今河南陕县)降燕,请兵接应并伐秦。
苻柳出城挑战,王猛闭垒不应。苻柳以为王猛怯阵,便留下世子守城,自己亲率二万人偷袭长安。王猛假装不知,暗中却派邓羌率精兵伏击柳军,柳军败还,又遭王猛全师伏击,两万人只有苻柳及其随从数百骑逃入蒲坂,其余全都当了俘虏。不久,王军攻破蒲坂,苻柳身首异处。其余三公也都被俘或被杀。四公*被平定后,前秦扫清了通往中原道路上的障碍,积极准备消灭强邻前燕。
公元369年(建元五年)四月,桓温伐燕;七月,晋军至枋头(今河南浚县西),邺都震动,燕主慕容玮派人求救于秦,答应割虎牢(今河南荥阳汜水镇)以西之地给秦。群臣反对救燕。王猛暗地向苻坚献策:先出兵与燕共退晋军,然后乘燕衰颓而取之,是为“先救后取”之计;否则让桓温攻占了中原,则秦“大事去矣”。苻坚赞同,即出兵救燕。同年九月,燕、秦联军大败晋兵,杀敌四万余人,桓温狼狈逃归。事后,燕毁约不割地给秦,使秦找到了伐燕的借口。十二月,王猛统兵三万伐燕;翌年正月,秦军占领前燕西部重镇洛阳,王猛又遣将击走燕乐安王慕容臧出荥阳(今荥阳东北),留兵屯守,凯旋西归,完成了灭燕第一阶段的战略计划。
公元370年(建元六年)六月,王猛辞苻坚于灞上,赴军再伐前燕。苻坚表示他要亲率大军随后东进,王猛却胸有成竹地说:“荡平残胡,如风扫叶,不劳陛下亲受风尘之苦,只请敕命有关部门给燕国被俘君臣预先造好住房就行了。”苻坚大喜。王猛统领杨安等十将,战士六万人;前燕执政慕容评率精兵三十万抵御秦军。面对着五倍于己的劲敌,王猛毫无惧色,取南路一举攻下壶关(在今山西黎城东北太行山口),活捉燕南安王慕容越,所过郡县无不望风而降。北路杨安攻晋阳(今太原市南),因城固兵多,两月未下。王猛即率部分军队驰赴晋阳。到了晋阳,王猛马不停蹄,绕城察看,迅速弄清了症结所在,并想出了克敌妙策。他命令士卒连夜挖通地道,继派壮士数百人潜入城中,大呼而出,杀尽守门燕兵,打开城门,秦军蜂拥而入,转瞬间占夺了晋阳全城,又活捉了燕东海王慕容庄。慕容评闻报,魂飞胆丧。
十月,王猛挥师南下,直趋潞川(今山西东流入河北、河南交界的浊漳河),与慕容评对垒。这时,秦军有相当数量留戍新取之地,王猛所率部队与慕容评军相差悬殊。慕容评认为王猛孤军深入,粮草不济,想以“持久”拖垮秦军。谁知尚未开战,王猛即派五千骑兵放火焚烧燕军辎重,火光冲天,连邺城官民都望见了!慕容玮害了怕,派人严责慕容评,命令他将卖水卖柴、敲诈勒索来的钱帛散给士兵,并促令出战。于是,秦燕之间的一场大战开始了。
决战那天早上,王猛抓紧时机于阵前誓师。他慷慨激昂地说:“我王景略受国厚恩,兼任内外要职,现在与诸君深入贼地,大家要竭力致死,有进无退,共立大功,以报答国家。在这次战斗中,如能克敌制胜,受赏拜爵于明君之朝,欢庆痛饮于父母之室,将士们,那该是多么荣耀、多么值得自豪啊!”王猛的话就象烈火一般把将士们的热血燃烧起来了,“众皆踊跃,破釜弃粮,大呼竞进”,锐不可当。
头一天傍晚,秦将徐成侦察敌营归来误期,王猛要以军法从事,邓羌替徐求请,未被允准,邓便回营整队要攻王猛。王猛出人意料地“枉法”赦徐,并赞扬邓羌说:“将军对同郡部将(徐与邓同郡)尚且如此仗义,何况对国家呢?我不再忧虑敌人了!”开战了,王猛命令邓羌冲闯敌人密集处,不料邓羌又讨价还价地说:“如果答应给俺一顶司隶校尉的乌纱帽,那么您就放心吧!”王猛感到为难,邓羌便跑回营帐蒙头大睡。于是,王猛驰马径入邓营,答应了条件。邓羌乐得折身跳起,捧起酒坛子“咕嘟咕嘟”大喝了一顿,然后跃马横枪,与猛将徐成、张蚝等直扑敌阵,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战到中午,燕军大败,损失五万余人。王猛指挥部队乘胜追击,又歼灭敌军十万余人。慕容评单人匹马逃回邺城,残军四散逃尽。
邓羌循私求情,扰乱军法;欲攻主帅,目无上级;临战求位,等于要挟国君。三者有其一,便该砍头,何况王猛一向以执法如山闻名于世!但是,王猛全都吞了下去。他容忍了邓羌之短,因而调动了邓羌之长,结果大获全胜,就好像驯服猛虎、驾驭烈马一般。在那种生死存亡一发千钧的紧要关头,如按常规办事,拘执一端,错走半步也会全盘皆输。王猛在处理邓羌问题上表现出来的过人度量、通权达变和善于驭下等方面的高水平,实在使人惊叹不已!北魏史学家崔鸿曾对此赞不绝口。
王猛率军长驱而东,包围了邺城。邺城附近原先劫盗公行,这时变成了远近清静。王猛号令严明,官兵无人敢犯百姓,法简政宽,燕民无不欢庆,奔走相告。同年十一月,苻坚亲率十万精兵前来会师,燕臣开城门投降,逃走的慕容帏、慕容评等全部被追拿回来,前燕灭亡了。苻坚给王猛加官晋爵,封为清河郡侯;又赐予美妾、歌舞美女共五十五人,良马百匹,华车十乘,王猛固辞不受。他镇守邺城,选贤举能,除旧布新,安定人心,发展生产,燕国旧地六州之民如同旱苗逢雨,欢欣雀跃。
后来,王猛入朝任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与苻坚回过头来解决残存于西北等地的割据*,先灭仇池,孤立了前凉。当初王猛大败张天锡时,曾俘获其将阴据及甲士五千人,这时即派人送他们回去,并捎去王猛给张天锡亲笔信一封。王猛在信中引古论今,透辟地分析了天下大势和凉国的危险处境,劝张翻然悔过。张见信大惧,寝食不宁,终于向秦谢罪称藩。接着,陇西鲜卑乞伏部、甘青之间的吐谷浑等也都臣服于秦。公元373年(建元九年)至公元374年(建元十年),秦定巴蜀及其以南地区。到王猛死前,秦已基本上统一了北方(前凉与代虽然保有一隅之地,但已臣服于秦),十分天下,秦居其七,东南地区的晋政权已感到巨大的压力,无人再敢“北伐”。
死仍忧国
早于慕容垂投奔前秦之时,王猛都对其颇有戒心,曾对苻坚说:“慕容垂父子,就如龙虎,不是可以驯服的人,若果他日其假借时势,就不可能控制了,不如早日除去他们。”但苻坚拒绝。及至王猛于公元369年(建元五年)出发进攻洛阳时,慕容垂在与王猛饮酒时送了他的佩刀给王猛。因慕容垂长子慕容令参王猛军事随军[11],王猛就买通慕容垂的亲信金熙假称慕容垂使者,向慕容令假称慕容垂将在长安叛秦东归。慕容令整天犹豫,但因为不能找到父亲查证,最终还是假称出猎而投奔前燕。王猛于是乘机上表慕容令叛变,吓得慕容垂出走蓝田(今陕西蓝田县),但苻坚追还慕容垂后没有加罪,仍旧善待他。相反慕容令始终不被前燕所信赖,最终起兵失败被杀。(参见金刀计)
王猛积劳成疾,终于在公元375年(建元十一年)六月病倒了。苻坚亲为王猛祈祷,并派侍臣遍祷于名山大川。碰巧王猛病情好转,苻坚欣喜异常,下令特赦死罪以下。王猛上书说:“想不到陛下因贱臣微命而亏损天地之德,自开天辟地以来绝无此事,这真使臣既感激又不安!臣听说报答恩德最好的办法是尽言直谏,请让我谨以垂危之命,敬献遗诚。陛下威烈震慑八方荒远之地,声望德化光照六合之内;九州百郡,十居其七;平燕定蜀,如拾草芥。然而善作者未必善成,善始者未必善终。所以,古来明君圣王深知创业守成之不易,无不战战兢兢,如临深渊。恳望陛下以他们为榜样,则天下幸甚!”苻坚读一行字,抹两行泪,悲恸欲绝。这年七月,苻坚见王猛病危,赶紧询问后事。王猛睁开双眼,望着苻坚说:“晋朝虽然僻处江南,但为华夏正统,而且上下安和。臣死之后,陛下千万不可图灭晋朝。鲜卑、西羌降伏贵族贼心不死,是我国的仇敌,迟早要成为*,应逐渐铲除他们,以利于国家。”说完便停止了呼吸。苻坚三次临棺祭奠恸哭,对太子苻宏说:“老天爷是不想让我统一天下呀,怎么这样快就夺去了我的景略啊”。于是,按照汉朝安葬大司马大将军霍光那样的最高规格,隆重地安葬了王猛,并追谥王猛为“武侯”——如同蜀汉追谥诸葛亮为“忠武侯”(世人简称“武侯”)一样。秦国上下哭声震野,三日不绝。
苻坚常把自己与王猛的关系比为刘备与诸葛亮的关系,但刘备比孔明年长二十岁,而苻坚却比王猛小十三岁,所以尽管限于君臣名分,苻坚却始终把王猛当作兄长敬重,双方感情极为深厚。王猛五十一岁死时,苻坚才三十八岁;一旦失去这位兄长、老师和最得力的助手,苻坚顿时陷于极度悲痛之中,经常潸然泪下,不到半年便已须发斑白了。半年之中,苻坚恪遵王猛遗教,兢兢业业地处理国事,着重抓了扩大儒学教育和关心民间疾苦两件大事,并且都大有成效。其后,苻坚迅速灭掉前凉和代国,完全实现了北方的统一,东夷、西域六十二国和西南夷都遣使前来朝贡;原属东晋的南乡、襄阳等郡(辖境在今湖北)也被攻夺下来。至此,前秦臻于极盛。
遗憾的是,苻坚后来忘记了王猛的遗教,于王猛死后八年的公元383年(建元十九年)不顾群臣的普遍反对,悍然调集九十余万大军进攻东晋,结果在淝水(在今安徽境内)之战中一败涂地。而王猛叮嘱再三要苻坚除掉的鲜卑、羌族上层阴谋分子,如慕容垂、慕容冲、姚苌之流,因为未被除掉,这时便乘机举兵*,纷纷割据自立,把前秦的一统*搅得七零八落。到了建元二十一年,苻坚被姚苌杀害了,年仅四十八岁。又过了九年,前秦也终于灭亡。大分裂的局面一直延续到公元439年(元嘉十六年)北魏统一北方才告一段落。
王猛临终遗言(包括疏文),寥寥数语,却都关系到前秦国家的兴衰存亡,可谓一言九鼎,胜过千言万语。他死后八年的历史结局完全证实了他非凡的远见。苻坚在淝水惨败后经常痛悔自己忘记王猛遗言的大错,但已悔之晚矣,终成千古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