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投降匈奴被封王后 是否与汉军正面打过仗?
众所周知,《史记》的诞生,李陵对此亦有贡献。司马迁与李陵虽“素非相善也”,也“未尝衔杯酒接殷勤之欢”,但在李陵投降之初,汉武帝衔怒时,司马迁替他说了话,结果被下了蚕室,施了腐刑。《史记》有很大一部分,是在这种悲愤之下写出来的。李陵,是汉代最有争议的名将,和他的祖父李广一样,都充满悲剧色彩。天汉二年,李陵随同贰师将军李广利出师酒泉。浚稽山一役,李陵五千多人的军队被单于军队三万多人所包围,后来,单于又召来地兵八万余骑。兵力悬殊地厮杀了十天,匈奴兵还一直处于劣势。后来,单于捉到了俘虏,又得了李陵军管敢的投降,方才形势为之一变;李陵奋力反击一日一夜之后,韩延年战死,李陵长太息“无面目报陛下!”遂投降。剩下的士兵逃脱至塞边者四百余人。
接下来的叙述,就有了一点分歧:《史记》云:“单于既得陵,素闻其家声,及战又壮,乃以其女妻陵而贵之。汉闻,族陵母妻子。”就是说,单于很快把李陵纳为东堂快婿,然后武帝就族灭李陵全家。而《汉书》的情节,则复杂得多。在李陵死战的时候,武帝已经把李陵的妻母一家都抓来当人质了;听说李陵投降的时候,武帝大怒,只有司马迁一人说李陵很可能是假投降以报汉室。武帝哪里听得进,粗暴地把司马迁阉了了事。后来,武帝也有点后悔了,一年多以后,他派公孙敖将兵深入匈奴迎李陵,公孙敖的军队无所得,就回报说,捉到的当地人说,李陵正教单于练兵,以防备汉军。武帝二话不说,族灭了李陵三族。李陵悲痛不已,因为教单于练兵的,不是他,而是另一降将、塞外都尉李绪啊。李陵刺杀了李绪。就为此事,大阏氏想杀掉李陵,单于把他藏在北方,又把女儿许配给他,直到大阏氏死的时候才放回来。同时,立李陵为右校王。
关于李陵是不是叛徒,是不是民族罪人,或者到底是他背叛了国家还是他的国家背叛了他,我都无意去辩驳。两千多年来,争论已经够多的了,一旦遇到胡虏乱、家国恨,文人更是爱借李陵来抒发胸中之块磊:像王夫之,就骂李陵是大大大叛徒。有道理,都有道理,可是,洗白或者抹黑的二分化,有助于我们接近真相吗?李陵就是个古希腊式的悲剧人物,他在古代中国的君与臣、家与国的情感纠结中有着鲜明的象征性,不可知的命运把他置于绝境:亲人被族灭,他亦身败名裂,“陇西士大夫以李氏为愧”。这个后果,并不是单纯归结为武帝的残暴猜忍,也非出于李广利公孙敖的小人构陷,更不是冷笑一声“罪有应得”就可以的。
李陵无以赎罪。他赎罪的方式是消极怠工。单于很看重他,让他封王拜婿。李陵在匈奴呆了二十五年,和他的太太跖跋氏生养了几个儿女,余则基本无所事事。惟一一次,汉遣军回击匈奴的时候,其中一支是御史大夫商丘成所将的三万余人(《资治通鉴》曰二万余人),“匈奴使大将与李陵将叁万馀骑追汉军,至浚稽山合,转战九日。”王夫之觉得这是李陵死心踏地地为匈奴打汉人的依据。不过,却另有研究者指出,李陵深谙战法,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又兵强马壮,怎么可能打不过兵力还不及自己的远军疲兵,还被杀得大败?是因为李陵有心纵敌(汉军)啊。
其实,与李陵前后投降匈奴又备受重用的名将亦不少。他们的特点是安之若素——至少在着字不多的史书中是如此。比如说,居奚侯城的塞外都尉李绪。他在被匈奴攻打之后,不得已,降,还担任了匈奴的练兵的统领。具体职位不知,然,李绪的待遇十分高,比李陵还高;甚至在李陵派人刺死李绪后,大阏氏也时时想着为李绪报仇。与李陵在匈奴同朝为王的还有卫律。卫律原本为胡人,生长在汉地,被李延年推荐出使匈奴;后李延年被族,卫律又从汉逃回匈奴。单于立其为丁灵王,常伴左右,有事常与议。就是这个卫律,如鱼得水,欢快地介入到匈奴的政治斗争当中,成为匈奴的一代权臣,在匈奴史上亦值得浓墨重彩地书写一笔。
匈奴的自次王赵信,更是一降再降。他原是匈奴人的小王,后来战败投降汉朝,改名赵信,封为翕侯,为汉立下诸多功劳。但他在元朔五年出击匈奴的时候,3000余骑几乎全军覆没,只好投降匈奴,被封为自次王,还娶了伊稚邪单于的姊姊。后来在汉匈对战中,赵信献计,匈奴置精兵于漠北,以逸待劳——只是后来仍然大败而已。而李陵的上家贰师将军李广利,时运也不济,虽掌重兵,却庸碌无能,多见败迹。后因谋立太子等事,远在匈奴的李广利只好投降匈奴,李家被武帝族诛。单于将女儿嫁给他,立为王,地位在卫律之上。不久后,他就死于卫律的谗言。李广利也是一个悲剧,却不是英雄的悲剧,而是庸人的悲剧。
汉匈长期战争,降将多如牛毛,封王封侯的亦不在少数,但赵信、卫律、中行说,甚至李广利之类的,谁都没有像李陵那样,在“降”这个字上陷入如此深沉的痛苦。其实,如果重回历史,也许会发现,那些降将个个都与李陵一样,有不得不降的不得已;甚至,李广利与李陵的叛国性质也并无不同。为何李陵却能赢得后世的诸多同情与谅解?或许,这与史书作者对李陵的刻意诗化有关:庸人的叛逃不过是为了求生,英雄的叛逃却让我们难免心有戚戚,他那句泣下沾衿的“嗟乎,义士!陵与卫律之罪上通于天”,令人顿觉宇宙苍穹茫茫缈缈,无可容身——总有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兜头兜脸地扑过来,把我们彻底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