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风尘事 柳如是如何成为八艳之首的?
秦淮河,曾是古代中国着名的“红灯区”。明清两代,这里先后出现过八位绝色妓女,号称“秦淮八艳”。相关版本很多,最常见的说法是:顾横波、董小宛、卞玉京、李香君、寇白门、马湘兰、柳如是和陈圆圆。她们个个儿天生丽质、才艺出众。交朋友,肝胆相照。对情人,痴心不已。尤其在国难当头之际,这些名妓身上,突显出来的人格尊严和民族气节,足以使整个中国肃然起敬。
光阴如流,冲刷岁月的河床。如今,谁还够着“秦淮八艳”的脉脉香气?她们都走了,只留下当年那些事儿,结成了琥珀,泛着血色泪光,裸露在记忆的沙滩上。其中,柳如是,最显眼。为什么她名列“八艳之首”?为什么历代文人对她情有独钟、津津乐道呢?
柳如是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她身后三百年,出了一位国学大师——陈寅恪,他竟然当了柳如是的“骨灰级粉丝”。陈寅恪晚年,双目失明,身体衰弱,却一字一句地口述,从1953年,写到1963年,完成了他最后一部学术巨着——《柳如是别传》。整整80万字啊,虔诚地献给他心中的“女侠名姝”。后人很难理解,陈先生怎么舍得为一个青楼女子,下这种苦功?他闭着眼睛,像福尔摩斯那样,侦破文字之间的蛛丝马迹。柳如是那点事儿,被他查了个底儿掉。
探究籍贯,太麻烦。比如曹雪芹,“红学家”吵了多少年,也闹不清,他究竟属于辽阳,还是丰润。柳如是的祖籍,说法也不相同,一说江苏吴兴,一说浙江嘉兴。她原本姓杨,名爱。坠入风尘后,觉得没面子,就改姓“柳”(据说,她喜欢柳树),更名“隐”(大概是害臊了,想把自己隐藏起来)。辛弃疾《贺新郎》中有一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因为喜欢,便取字“如是”。她还嫌名头不多,又接二连三地“择号”,表达自己的价值观念和审美趣味,比如,“芙蓉”、“女史”、“桃花”、“朝云”、“柳儒士”、“河东君”、“蘼芜君”、“潇湘妃子”等等。
少女时代,柳如是聪明乖巧,俊美端庄,可惜,家里出了变故,四五岁的时候,就被人贩子卖到盛泽,一个叫做“归家院”的地方,跟着名妓徐佛,做养女。徐佛是位多才多艺的“交际花”,为调教养女,她很下功夫。将来出去混饭吃,不但模样俊,还得是“全活儿”——吹拉弹唱、琴棋书画、顾盼啼笑、煎炒烹炸……样样拿得起来,放得下。在浓郁的青楼气氛中,小女孩儿很快就成熟了。据说,她“为人短小,结束俏丽。性机警,饶胆识。”可见,是个有脾气、有心眼儿的“袖珍美人儿”。接下来,杨姑娘便到吴江,给大户人家当了奴婢。从此,她变成了逐水浮萍,开始在男人们贪婪的目光里飘摇。这段日子,既引诱她风流放浪,也赐予她一副侠骨柔肠。亮的一面,酷似“鉴湖女侠”秋瑾;暗的一面,有些“日本女间谍”川岛芳子的味道。当然,只能说气质“有点儿像”。
柳如是一做奴婢,注定将来既不清静,又不干净。刚那么点儿年纪,就掉进了情人堆儿里,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吴江故相”和“云间孝廉”。
“吴江故相”就是柳姑娘的第一个东家——周道登。此公家住吴江(今江苏吴江),是宋朝理学家周敦颐的后代。万历二十六年中进士,崇祯初年,曾任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礼部尚书相当于“正部级”,而且,周道登确曾“入阁”。崇祯二年(1629年),他“罢归”之后,吴江人便亲热地称他为“故相”。《明史》很瞧不起这个人,“列传”里轻蔑地说:“道登无学术,奏对鄙浅,传以为笑。”虽说他表面上呆头呆脑,内瓤却非常“色”。一瞥着美女,两只眼睛马上就变成了小钩子儿,恨不得把姑娘剥得一丝不挂。柳如是进府当丫环,先伺候周道登的老娘,后来,又被周道登看中了。他家妻妾成群,老头儿还以没有后代为借口,满世界划拉美女。他拈着一把大胡子,硬逼柳如是作妾。一个14岁的小女孩儿能怎么办?只能乖乖地就范。
乾隆年间,钱肇鳌在《质直谈耳·柳如是逸事》里记载:“(柳如是)年最稚,明慧无比。主人常抱置膝上,教以文艺,以是为群妾忌。”看来,周道登对新娶的小妾非常喜爱,像玩一只小猫儿似的,弄到腿上,手把手地教她写写画画,老头儿自然非常痛快。那些妻妾早红了眼,恨不得掐死柳如是。岂料,柳如是没死,“吴江故相”罢归五年之后,先上了西天。周道登尸骨未寒,柳如是就被赶了出了家门。两眼一抹黑,去哪儿呀?只剩一条路了,那就是“沦落风尘”。
离开周家之后,她居无定所,四处漂流。陈寅恪先生总结道:“河东君脱离周文岸家后……流转吴越,将及十年。其间与诸文士相往还,其寓居之所,今可考知者,在松江,则为徐武静之生生庵南楼。在嘉定,则为张鲁生之莴园。在杭州,则为汪然明之横山书屋。在嘉兴,则为吴来生之勺园。在苏州,或曾与卞玉京同寓临顿里之拙政园……”按照顺序,柳如是先后遇上了一拉溜儿有情无缘的男人,比如,宋征舆、李待问、陈子龙、汪然明……当然,她最上心的,还是“云间孝廉”陈子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