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封疆大吏岑春煊转向革命 原为慈禧依仗?

1911年10月9日,“开缺两广总督”岑春煊夜宿武昌。是夜,武昌城中枪声大作,岑春煊“安卧如故”。次日晨,岑春煊遣人买舟渡江,再乘轮返回沪上,“沿途阅报,知民军已举黎元洪出任都督,革命由此告成矣”。

岑春煊此番途经武昌,原为赴任四川“会同赵尔丰办理剿抚事宜”。因与当国者在川省“剿抚事宜”上意见相左,已于七天前辞职。

久历戎机、数任封疆的岑春煊心事重重、意兴阑珊,对于武昌兵变,竟毫不在意。

进退两难剿抚局

自丁未政潮瞿岑(瞿鸿禨、岑春煊)为奕袁(奕劻、袁世凯)所败以来,岑春煊在沪上蛰居了四年。

辛亥年春,清廷宣布川铁路收归国有,拒不归还士农工商所入股金,遂激成湘、鄂、粤、川等省保路风潮,以四川最为激烈。清廷应对无策,9月7日,成都血案发生,“自是川乱遂大,难以制止”。

为平息川乱,经过盛宣怀推荐,清廷决意起用赋闲已久的岑春煊。岑春煊素有人望,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岑出任四川总督,在任整肃吏治雷厉风行,一举弹劾四十余名贪墨官员,人称“官屠”。由此,川人德之。起岑春煊赴川办“剿抚”,另一层用意是岑春煊久经战阵,威望甚高,有能力掌控调往四川的新军及川军。9月15日,清廷发布紧急上谕,以岑春煊为“会同赵尔丰办理剿抚事宜”,“著由上海乘轮,即刻起程,毋稍迟延”。

清廷应对保路运动的“剿抚”之策,重剿轻抚,载泽、盛宣怀、瑞澂等人主张对保路运动强力镇压。但与清廷对岑春煊的构想相反,前往剿灭川乱的岑春煊还未出上海,即询问川路章程,岑认为,路事与剿抚相关,川省风潮正因铁路而起,若路事处理得当,风潮自然平息。对此,盛宣怀答以“朝廷命公剿办乱民,不命公问收路事,无以章程为也”。

盛宣怀的答复让岑春煊不满。于是,岑致电内阁,敦请朝廷下“罪己诏”,岑称,“总之不短少路股一钱,不妄戮无辜一人,必须双方并进,并于谕旨中稍加引咎之语,则群议自平;而给还全股,出自朝廷特恩,各路人民,必欢欣鼓舞”。

岑春煊此议一出,立场与在野的立宪派党人完全一致,朝野轰动,清廷中“剿抚”两派都大为震怒。“罪己诏”一议,等于认定*失职,“铁路国有”政策完全失败。

9月下旬,岑春煊抵达武昌,与瑞澂言川事,知朝中大臣与之意见全然相左,遂向清廷电请辞职,朝廷立马就下旨同意了。

岑春煊尽管人未到四川,但与清廷的争端,却获得四川保路风潮中立宪派的欢迎。对于岑春煊入川,立宪派中人称“盼祷者不啻大旱云霓”。

立宪成空梦一场

岑春煊与立宪派的关系由来已久。早在1898年戊戌变法期间,岑春煊就与维新派人士有来往,受康有为影响颇大。戊戌变法期间,岑春煊向光绪帝呈递奏折,主张对内外冗滥官员进行比较彻底的裁汰,此疏深为光绪帝赏识。

庚子事变,京师危急,西后诏天下兵勤王,各省督巡观望待时,唯岑春煊以一甘肃布政使身份取道沙漠,千里勤王,“至昌平,入谒,太后对之泣”。慈禧狼狈出走,岑春煊随身护从。一夕宿破庙,岑环刀立庙外彻夜。慈禧梦中忽惊呼,岑则朗声应曰:“臣春煊在此保驾。”到达西安,慈禧哭着说:“若得复国,必无敢忘德也。”后来,慈禧果不负承诺,岑春煊官位直线上升,历任巡抚、总督、尚书等要职,位跻一品,权重一时。而岑春煊也确属清末能臣,疆事凡有不决者,慈禧多有所依仗。

1907年丁未政潮,清廷中的清流瞿鸿禨一派联手岑春煊,欲排斥浊流奕劻、袁世凯一党。隐藏在此次政潮背后的,却是两种形式的立宪派之争。瞿岑以地方派立场为主,奕袁则主张加强北洋系力量。而早在1906年七月清*颁“预备仿行宪政”上谕时,岑春煊就积极主张变革官制,促进提早立宪,秘密派亲信到上海,并写信联络张謇,允资1万元(银元)支持江浙立宪派筹设立宪团体。丁未政潮中,岑春煊背后除了地方力量之外,还与流亡海外的*颇有来往,康有为的女婿麦孟华为岑春煊充当谋士。

丁未政潮以瞿岑二人败北结束。袁世凯攻击岑春煊的手法,则是将康梁(康有为、梁启超)照片与岑春煊的照片合成一帧,并通过奕劻呈送给慈禧。慈禧最恨康梁,但仍顾念“岑某有庚子旧劳,勿令难堪”,岑春煊遂以“开缺两广总督”身份在沪上养病。

岑春煊开缺后,对于时局,越来越不满。1911年5月,皇族内阁成立,岑春煊对此更为失望,称此局面为“吏残于上,民怨于下,譬犹厝火积薪,不可终日危亡之势,尽人皆知”。

1911年10月3日,岑春煊再次*后,他如此评价他与当国者之间的矛盾:“比抵汉上,细审事机,知*之发踪指示与川省之现办情形,均与鄙人所陈不无歧异。宗旨既各有所见,办法即不能强同,九牧十羊,事必隳坏。”

大厦将倾,岑春煊的立宪主张与施政观念,与当国者越来越乖离。他对10月10日夜发生在武汉的新军起事未必全无感觉,但更多的恐怕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为历史开未有之局

1911年10月中旬,岑春煊抵达沪上,此时得知清廷已补授岑春煊四川总督。岑春煊对朝命再三辞却,清*一再电恳其勿辞,保路同志会也宣言:“目前各衙门告示,除将军(玉崑)、岑宫保而外,我川人均可置之无睹焉可耳”,川籍京官也入奏:“迭接成都、资州、重庆急电,呼吁声嘶,望岑春煊如望岁也!”岑春煊勉受川督。

岑春煊随后向清廷提出扩编军队、增拨枪炮子弹、发银百万两等要求。但其时,革命已经卷席东南数省,清廷饷困兵拙,筹饷、调军多为画饼,甚至于岑春煊所招的黎天才部,也投入共和阵营。岑春煊欲顺江西上,而沿江各省,皆已光复,欲借道江苏,而江苏革命已成。岑春煊欲为大清帝国尽最后一份力,也终于受挫。对于辛亥革命后清廷的局势,岑春煊称,“非至逊位诏出不可止也。”语带痛切,却也有驽马恋栈的诚挚。

在内外交困的局势之下,昔日清廷的封疆大吏岑春煊转向了革命。

1912年1月1日,中华民国宣布成立,岑春煊向北京内阁发出赞成共和通电,敦促清帝逊位,“为世界历史开一未有之局,诚吾国之光荣也”。

1916年,袁世凯复辟帝制,护国战争爆发,两广将士们公推岑春煊为都司令。岑春煊在就职宣言中誓言:“袁世凯生,我必死;袁世凯死,我则生耳!”

(本文参考岑春煊《乐斋漫笔》、庄练《中国近代史上的关键人物》等著作。)

岑春煊(1861-1933)

原名春泽,字云阶,壮族,广西西林人,清末民初政治家、教育家。1900年八国联军进犯京津地区,岑春煊率兵“勤王”有功,成为清末重臣,官至总督、尚书,与袁世凯史称“南岑北袁”。民国后,先后任福建巡按史、粤汉铁路督办。及袁称帝,被南方推为讨袁军都司令。至孙中山在广州组织军*,岑春煊与孙中山同为总裁,后反对北伐与孙中山决裂。1920年后寓居上海,不再介入政事。1932年,捐助十九路军3万元支持抗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