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抗倭平缅的猛将刘綎是如何被努尔哈赤阴死的
刘綎,字省吾,江西南昌人,其父是明万历初年以膂力著称的广东总兵刘显,其本人勇敢有父风,自十五六岁起就跟随父亲在军队里摔打,每遇敌提刀陷阵,“所用镔铁刀百二十斤,马上轮转如飞,天下称刘大刀”,百战沙场,战必有斩获。在当时明军的所有将领中,刘綎的声名和战绩最为显赫,其“平缅寇,平罗雄,平朝鲜倭,平播酋,平倮,大小数百战,威名震海内”(《明史.刘綎传》),号称万历年间第一良将。
各种时人笔记对他的记载最多,传奇色彩也最为浓厚。关于他的盖世神力,计六奇在《明季北略》中提到这样一件事:无锡人秦灯能力举千斤,听说滁州武状元陈锡有盖世神力,不服气,登门挑战。他在柏木制成的八仙桌上罗列上十六样酒菜,单手抓住桌子一脚高高举起,希冀以此压倒陈锡。不料,陈锡不但同样能单手举起,还能举着走路。秦灯自愧不如。
然而,令秦灯吃惊的是,正在陈锡家作客的刘綎不但单手举起,还“绕庭三匝”,而桌面上“爵簋如故”,酒菜点滴不洒,堪称强中更有强中手。
关于刘綎的神射之技,钮琇在《觚剩》中记,有一次与客人谈论箭法,刘綎命家人取来一块大木板,“以墨笔错落乱点”,然后连发袖箭,箭箭皆中墨点。
关于刘綎的刀马功夫,《皇明经世文编》卷五百二中的《东征纪略》则记:“刘将军少年立功黔中,先叔参加廵金沧,见刘列骏马五十余,跳跃其间,来往轻于舞蝶。当征关酋时,于大营斩三大牯,头随刀落,刀三提而巳。”
关于刘綎的风流豪事,《情史类略》中则称:刘綎,乃神宗朝名将,其所用大刀重六十余斤,军中号为刘大刀。家有二十余名由燕赵之地购买的姬妾,“皆善走马弹械”。刘綎每出巡营,众姬妾则顶盔带甲,穿小皮靴,跨骏马,作为前导,四名大力士举刀紧随其后,“旁观者意气亦为之豪。”
……
这些史书上的记载是真是假,我们无从判断,但万历三大征刘綎全部参加,并在这三大征中立下赫赫战功却是不争的事实。
在播州之役中,其巧设伏兵,大破杨应龙叛军,对战局的胜利起到了根本性作用,战后论功,功居全军之首;援朝之役中曾于阵前与日军小行西长以谈判为诱饵,差点活捉日军主将,战功仅列于总兵陈璘之后,而名列总兵麻贵之前。
还有,他在任青海临兆总兵官时,曾长袭鞑靼火落赤部于敕川脑,斩首数百级,获牲畜两万多头。
所谓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不过如此。
由于战功卓著,刘綎进左都督,世廕指挥使。该官衔在武职中当时仅次于名将李成梁。
客观地说,如果不是明朝只能由文官来担任主帅的军事*限制,刘綎倒最适合担任征讨努尔哈赤的总指挥。
刘綎曾在在朝鲜战场上与杨镐结怨,现在,杨镐作为刘綎的领导,就憋足了劲给刘綎小鞋穿。
哼,你不是有本事吗?好,我叫你有本事,我叫你有本事!杨镐给刘綎的右翼南路军所安排的兵员全是些各地的募兵、客兵。武器也是最次的,“器械龃龉,又无大炮火器” (《李朝实录》光海君日记)。
要说明军的“器械龃龉”还不是一般的“龃龉”,出兵之日,在辽阳演武场杀牛祃祭,屠牛刀“三割而始断”,连割了三次才把牛颈割断。刘綎的义子刘招孙上马试槊,大槊迎风一摆,因为木柄蠹朽,槊头竟然堕地。
用这样的军器上阵,令人揪心。
而有些南兵手无兵刃,所用武器,只是削尖的毛竹。
从朝鲜邀合来的那一万人三千人也安排在刘綎军中,这些朝鲜兵的装备更差,“朝鲜兵皆披纸甲、柳条盔”(《清太祖武皇帝实录》),能有多大的作战能力?出发前,杨镐还嫌不够恶心,派两名亲信二人到刘綎军中督阵,恶狠狠地宣称,“刘若逗留,则当总领东路马军”,准备随时剥夺刘綎的兵权。
刘綎知道杨镐摆明了要整自己,却不争辩,他在四川任职多年,手下有数万骁勇生猛的川军悍旅,他向杨镐请求:“若得两三万川军,俺可以独挡奴酋!”想等自己的川军集结再行出兵,遭到了杨镐的断然拒绝。
所以,发兵时,年近花甲,两鬓斑白的刘綎不无遗憾地对朝鲜元帅姜弘立说:“杨爷与俺目前不相好,必要致死,俺亦受国恩,当以死相许!而二子时未食禄,故留置宽奠矣。”(《李朝实录》光海君日记)语气中充满了伤感、悲壮和落寞,令人动容流涕。
话说回来,刘綎军的任务是配合杜松军佯攻,而努尔哈赤也判断出了主力是杜松军,因此只派了五百精骑来阻挠刘綎军。这样,刘綎军自宽甸出塞,过晾马佃,连克牛寨毛、马家寨,深入到榛子头,并没遇上后金一兵一卒,一直到了董鄂路,才与努尔哈赤发来的五百骑兵狭路相逢。刘綎一军装备虽然简陋,但要对付这样的五百人,不过是小菜一碟。一番厮杀下来,很快就料理了这支八旗骑兵。
三月二日午后,大雪初霁,天气放晴,但仍然十分寒冷,刘綎率领的明军为多步兵,主要来自川、湖、浙、福等省,不能适应辽东严酷的气候条件,加上孤军深入,粮草也渐渐不能及时供给,行军异常缓慢,好不容易渡过了浑河,前面就是努尔哈赤在深河沿线由牛禄额真托宝、厄里纳、厄黑乙布防的托宝大营。
刘綎误以为这是努尔哈赤的主力,挥军猛扑。川兵和浙兵极其凶悍,很快就将托宝防线冲垮,击溃后金兵将两千余人,厄里纳、厄黑乙二人战死,大贝勒代善的马腿被刘铤砍断,坠马逃脱。
首战,战果还算辉煌。然而,刘綎大感失望,因为,仅仅两千多人,就证明这不是后金的主力!
事实上,这个时候,后金的主力正与左翼北路马林明军发生酣战。当然,刘綎一无所知。他继续孤军深入。因为行动缓慢,所带的粮草已经用完,“三军不食,今已屡日”(《李朝实录》光海君日记)。
三月三日,刘綎军进至距赫图阿拉约70里的阿布达里冈(今辽宁省新宾县榆树乡嘎巴赛村南十里,与桓仁县交界处)。 这时,努尔哈赤已经从尚间崖撤回,在阿布达里冈布下伏击圈。
三月四日努尔哈赤为了让刘綎走入自己的伏击圈,又耍了一个阴招。他用降顺汉人装扮成杜松军卒,拿着杜松的令箭去诓刘綎。该令箭是杨镐授给杜松专门用“以驱策偏裨者”的,努尔哈赤并不知。
那人气喘吁吁跑来跟刘綎说:“杜大帅托将军的福,幸抵敌城,深入敌疆,担心进攻缺少后援,特地让我来请将军前往会师夹攻。”一看到这支令箭,刘綎便知其中有诈。他叱骂道:“我与你大帅同列,他怎么会传我令箭?!当我是你们军中的裨将吗?”
奸细吓出了一身汗,赶紧说:“令箭喝是用来调派裨将的,但现在事情实在太紧急了。”刘綎更加加深了怀疑,大声喝道:“出师时相约传炮为号,既然你师已抵城下,何不闻炮声?”这个……奸细情知诡计已被识破,慌乱中还在信口胡诌,说:“敌地没有烽火,从这儿到敌城有五十里,如果每三里传一炮,还不如派一名骑兵直接传令方便。”(以上对话详见《明季北略》)
这样的解释,似乎也说得通。一向精明的刘綎在关键时刻犹豫了。既然是杜松的求援,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在营内杨镐所安置督军的催促下,刘綎不敢再有推托,令诸将拔营而东。本来,刘綎打仗很有一套的,每次行军,他都命军中的老弱病残每人手持鹿角,绕军两侧,一旦遇上敌军,就植鹿角于地,转睫成营,使敌骑不能冲突,我兵得以暇,然后从容应战,乘间出劲骑格斗,肆出肆入,力疲则还营歇息,原先休息者则出营接替,其用兵妙绝,生平正恃此横行沙场。
(*的威灵庙建于清康熙年间,刘綎抗倭平缅、力战清军,被视为民族英雄,被奉为主祀神祗。威灵庙系黄氏家族所建,世代奉刘綎为庇护神。)
然而,阿布达里冈一带,“道独险远,重冈叠岭,马不得成列”( 王鸿绪:《明史稿》,列传一一七,刘綎传)。
那边的努尔哈赤已经知道了明军以炮声为信号的约定,又以缴获的大炮追加“传报”。
刘綎听到炮声相催,不敢怠慢,抓紧前进。
刚进入后金伏击圈,后金军伏兵四起,刘綎军竟不能置鹿角结营,是以已入险地矣。
努尔哈赤还继续使阴招,他让后金士兵打着杜松军的旗帜奄至刘綎跟前,突然发力,操刀乱砍,刘綎军猝不及防,军心大乱。左臂中箭,又战,右臂受伤,仍鏖战不止。部众被分割得内外断绝,从巳时战至酉时。他面中一刀,被砍去半边脸颊,仍左右冲突,手歼数十人,身中多箭,最后力竭而死。( 翻译自《明史纪事本末补遗》)。
义子刘招孙前往救护,刘綎已经气绝,于是下马背着刘綎的尸体,右手持刀徒步冲杀,连杀数人,后背中箭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