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与李成梁的真实关系究竟是怎样

据说,青少年时代的清太祖奴儿哈赤,曾同明朝高级将领李成梁有过一段不同寻常的接触。这就是努尔哈赤曾经作过李成梁的养子。传说奴儿哈赤被明朝辽东将领李成梁收养,并当兵三年。这三年,使他的武艺大为长进,刀、弓、剑、棍等都能娴熟运用。与敌人接阵时,努尔哈赤表现神勇,常常瞬间便将敌人斩于马下。这三年的军旅生涯,成为了努尔哈赤一生的重要的军训阶段。这段经历,后来演变成了一个近乎神话的传说《关于罕王的传说》。该传说曰:

那时候明朝天下大灾,各处反乱。罕王下山后投到李总兵(李成梁)的部下。李总兵见大罕(努尔哈赤)长得标致可爱,聪明伶俐,便把他留在帐下,当个书童,用来伺候自己。

有一天晚上,李总兵洗脚,对他的爱妾骄傲地说:“你看,我之所以能当总兵,正是因为脚上长了这七个黑痣!”其爱妾对他说:“咱帐下书童的脚上却长了七个红痣!”总兵闻听,不免大吃一惊——这明明是天子的象征。前些时候才接到圣旨,说是紫微星下降,东北有天子象,谕我严密缉捕。原来要捉拿的人就在眼前。总兵暗暗下令做囚车。准备解送罕王进京,问罪斩首。

总兵之妾,平素最喜欢罕王。她看到总兵要这般处理,心里十分懊悔。有心要救罕王,却又无可奈何。于是把掌门的侍从找来,与他商量这件事。掌门的侍从当即答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定下计议,便急忙把罕王唤来,说给他事情的原委,让他赶快逃跑。罕王听说之后,出了一身冷汗,十分感激地说:“夫人相救,实是再生父母;它年得志,先敬夫人,后敬父母。”罕王拜谢夫人,惶急地盗了一匹大青马,出了后门,骑上马就朝长白山跑去。这时跟随罕王的,还有他平常喂养的那只狗。

罕王逃跑之后,李总兵的爱妾就在柳枝上,挂上白绫,把脖子往里一套,天鼓一响就死了。据说满族在每年黄米下来那天,总是要插柳枝的,其原因就在这里。

第二天,总兵不见了罕王。他正在惶惑之际,忽而发现自己的爱妾吊死在那里。李总兵立即省悟,顿时勃然大怒。在盛怒之下,把她全身脱光,重打四十(满族祭祖时有一段时间灭灯,传说是祭祀夫人的;因其死时赤身,为了避羞,熄灯祭祀)。然后派兵去追赶,定要捉回。

且说罕王逃了一夜,人困马乏。他正要下马休息,忽听后面喊杀连天,觉察追兵已到,便策马逃跑。但是,追兵越来越近,后面万箭齐发,射死了大青马。罕王惋伤地说:“如果以后能得天下,决忘不了‘大青’!”所以后来罕王起国号叫“大清(青)”。罕王的战马已死,只好徒步逃奔,眼看追兵要赶上。正在危难之时,忽然发现路旁有一棵空心树。罕王急中生智,便钻到树洞里,恰巧飞来许多乌鸦,群集其上。追兵到此,见群鸦落在树上,就继续往前赶去。罕王安全脱险。等追兵走远以后,罕王从树洞中出来,又躲到荒草芦苇中。他看见伴随自己的,仅有一只狗。罕王疲劳至极,一躺下就睡着了。

追兵赶了一阵,什么也没有赶到;搜查多时,又四无人迹。于是纵火烧荒,然后收兵回营。

罕王一睡下来,就如泥人一般;遍地的大火,眼看要烧到身边。这时跟随他的那条狗,跑到河边,浸湿全身,然后跑回来,在罕王的四周打滚。这样往返多次,终于把罕王四周的草全部弄湿。罕王因此没有被火烧死,但小狗却由于劳累过度,死在罕王身旁。

罕王睁眼醒来,举目四望,一片灰烬。跟随自己的那只狗又死在旁边,浑身通湿。自己马上就明白啦。罕王对狗发誓说:“今后子孙万代,永远不吃狗肉,不穿狗皮。”这就是满族忌吃狗肉、忌穿狗皮的缘由。

罕王逃到长白山里,用木杆来挖野菜、掘人参,以维持生活。在山里,罕王想起自己在种种危急关头,能化险为夷,俱是天公保佑。想到这里,罕王立起手中的杆子来祭天。同时又想起乌鸦救驾之事,也依样感激,就在杆子上挂些东西,让乌鸦来吃,是报答乌鸦相救之恩的意思。后沿习下来,遂成为风俗。

后来,罕王带领人马下山,攻占了沈阳。

这个神话传说曲折地反映了努尔哈赤青少年时代的际遇,含有形象的历史印记,富有丰饶的神话色彩。这里提到的“义犬救主”和“乌鸦遮树”的传奇故事,表达了满族先祖蒙昧时期的图腾崇拜。义犬和乌鸦就是满族先祖的图腾。而大青马的死难,则恰恰为“大清”这个朝代的名讳,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说。同时,满族人在庭院内东南方竖立木杆,木杆上挂些吃食,以供乌鸦取食,俗称索罗杆子,供祭天、祭神之用。这些满族的风俗在这个神话传说中,都得到了清晰合理的阐释。

当然,努尔哈赤曾经为明朝辽东将领李成梁当兵,在这里也得到了证实。

历史为努尔哈赤的崛起提供了难得的际遇。努尔哈赤抓住了这个历史的际遇。

那么,努尔哈赤诞生时的天朝上国明朝,究竟是怎样的呢?

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和父亲塔克世,在一次战斗中被明军无缘无故地误杀了。这是努尔哈赤一生中遭受到的最严重的打击。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在明朝嘉靖年间,建州女真大小有数十个部落。其中最大的部落是王杲部。王杲是建州右卫都指挥使,是远近闻名的部落酋长。此人剽悍好斗,有勇无谋。他依恃自己拥有千人左右的兵马,就忘乎所以,屡次搅扰明国的辽边。屠戮城堡,俘掠人口,抢夺财帛。如此种种,引起明廷震怒,明廷决定大军征讨。

王杲(gǎo,音稿)和觉昌安是亲戚,是紧密的双重姻亲关系。觉昌安的长子礼敦之女嫁给了王杲之子阿台,而觉昌安的第四子塔克世又娶阿台之女为妻。觉昌安同王杲联姻的目的,是想得到强大的王杲的支持。

大敌当前,觉昌安权衡利弊,感到如果帮助姻亲王杲,可能会遭到灭顶之灾。于是,觉昌安就站到了明朝一边,投在了明辽东总兵李成梁麾下,为明军报信带路,征讨王杲。明军得到觉昌安的帮助,如虎添翼。而王杲失去了觉昌安,也就等于失去了觉昌安家族的六个兄弟,即等于失去了六祖,这在人心的向背上起了很大的作用。

万历二年(1574年),明朝总兵李成梁统帅大兵数万,攻打王杲。王杲战败,率部逃走。第二年,王杲被明军追击,逃到海西女真哈达部酋长王台处,王台将王杲擒获,献给了明廷。王杲在北京被明廷磔杀。

王杲之死,《清史稿王杲传》有记载:

明军购王杲急,王杲不敢北走,假道于王台。边吏檄捕送。(万历三年)七月,王台率子虎儿罕赤缚王杲以献,栏车至阙下,磔于市。王杲尝以日者术,自推出亡不即死,竟不验。妻孥二十七人为王台所得,其子阿台脱去。阿台妻,清景祖(觉昌安)女孙也。①

但是,逃走的王杲之子阿台没有死心,一直想替父报仇,并不断袭扰明边。万历十一年(1583年),已晋封宁远伯的辽东总兵李成梁,又率大军,攻打阿台据守的古勒寨。明军经过艰苦的攻坚战,终于拿下了古勒寨,并残酷地斩杀了阿台等全部古勒寨的军民。但是,在攻占古勒寨的混乱中,明军却将与明朝无怨无仇的觉昌安和塔克世误杀了。

阿台之死,造成了努尔哈赤祖、父被明军误杀。这个事件的经过,《清史稿阿台传》记道:

阿台居古勒寨,其党毛怜卫头人阿海居莽子寨,两寨相与为犄角。(李)成梁使裨将胡鸾备河东,孙守廉备河西,亲率师自抚顺王刚台出寨,攻古勒寨。寨陡峻,三面壁立,壕堑甚设。成梁麾诸军,火攻两昼夜。射阿台,殪。别将秦德倚已先破莽子寨,杀阿海。斩二千二百二十二级。景祖(觉昌安)、显祖(塔克世),皆及于难。②

这一误杀同尼堪外兰很有关系。尼堪外兰是图伦城(今辽宁省新宾满族自治县汤图附近)的城主,*不大,但很有心计。《大清满洲实录》详细记载了努尔哈赤之祖父觉昌安和父亲塔克世死难的经过,文曰:

满洲国初,苏克素护河部内图伦城,有尼堪外兰者。于癸未岁,万历十一年,唆搆宁远伯李成梁攻古埒(古勒)城主阿太(阿台),沙济城主阿亥(阿海)。成梁于二月率辽阳、广宁兵与尼堪外兰约,以号带为记,二路进攻。成梁亲围阿太城,命辽阳副将围阿亥城。城中见兵至,遂弃城遁。半得脱出,半被截困。遂克其城,杀阿亥,复与成梁合兵,围古埒城。其城倚山险,阿太御守甚坚。屡屡亲出远城冲杀,围兵折伤甚多,不能攻克。成梁因数尼堪外兰谗搆,以致折兵之,罪欲缚之。尼堪外兰惧,愿往招抚,即至城边,赚之曰:“天朝大兵既来,岂有释汝班师之理?汝等不如杀阿太归顺。太师有令,若能杀阿太者,即令为此城之主。”城中人信其言,遂杀阿太而降。成梁诱城内人出,不分男妇老幼尽屠之。阿太妻系太祖伯父礼敦之女。祖觉昌安闻古埒被围,恐孙女被陷,同子塔克世往救之。既至,见大兵攻城甚急,遂令塔克世候于城外,独身进城,欲携孙女以归。阿太不从,塔克世候良久,亦进城探视。及城陷,被尼堪外兰唆使明兵并杀觉昌安父子。后太祖(努尔哈赤)告明国曰:“祖、父无罪,何故杀之?”明覆曰:“汝祖、父实是误杀!”遂以尸还,仍与敕书三十道,马三十匹,复给都督敕书。③

以上所记,古埒城,即古勒寨;阿太,即阿台;阿亥,即阿海。万历十一年,乃1583年。李成梁攻打古勒寨时,遭到阿台军民的顽强抵抗。久攻不下,损失惨重。因为攻打古勒寨是尼堪外兰挑唆的结果,李成梁怪罪尼堪外兰,“欲缚之”。尼堪外兰害怕被治罪,就表示要亲自去招抚阿台。尼堪外兰来到古勒寨前,假意喊道:“你们不如杀掉阿台,归顺明朝。太师有令,能杀掉阿台的人,就让他做古勒寨城主。”古勒寨人信以为真,就杀掉了阿台,投降了。然而,李成梁自食其言,将全城的人诱骗到城外,不分男女老幼,一律杀掉。

先是,因为阿台的妻子是努尔哈赤的伯父礼敦的女儿,即觉昌安的孙女,觉昌安担心孙女的安全,就同塔克世一起来到古勒寨救孙女。他们赶到古勒寨时,看到明军攻寨甚急,觉昌安就只身进入寨内,想要携孙女出寨。塔克世在寨外等候良久,也入寨探视。结果明军攻下城寨,“尼堪外兰唆使明兵并杀觉昌安父子”。这是说,觉昌安及塔克世父子的被杀,是尼堪外兰挑唆的结果。罪在尼堪外兰。

祖父觉昌安和父亲塔克世被误杀,努尔哈赤悲痛欲绝。他愤慨地质问明国边将:“我的祖父和父亲没有犯罪,为什么无故杀掉了他们?”明国边将答复道:“你的祖父、父亲实在是误杀,不是有意的。”并且,把其祖父、父亲的遗体归还给了努尔哈赤。同时,又将敕书三十道、马三十匹赐予努尔哈赤,还赐予努尔哈赤都督敕书,任命他为都督。其实,那时授予努尔哈赤的不是都督,而是袭任建州左卫指挥使。明国意图用这个办法对努尔哈赤予以补偿,加以笼络。

但是,努尔哈赤不服。努尔哈赤自感势单力薄,打不过明国。他想找一个垫背的。于是,他想到了尼堪外兰。他向明国边臣问罪道:“杀我祖、父者,实尼堪外兰唆使之也。但执此人与我,即甘心焉。”明国边臣轻蔑地答道:“尔祖、父之死,因我兵误杀,故以敕书、马匹与汝,又赐以都督敕书,事已毕矣。今复如是,吾即助尼堪外兰,筑城于嘉板,令为尔满洲国主。”明国边臣对努尔哈赤很是不满,认为努尔哈赤不知好歹。本来对你已经作了补偿,还任命你担任都督,你还是不满意,还要惩办尼堪外兰,你父祖之死和尼堪外兰有什么关系?你要惩办尼堪外兰,我偏要提拔重用他。于是,就帮助尼堪外兰建筑了甲版(嘉板)城,还任命他为建州诸卫的首领。

明国对尼堪外兰的任命起了很大作用,建州诸卫的人都相信了,纷纷倒向了尼堪外兰。甚至连努尔哈赤家族的其他五祖的子孙,也都“对神立誓”,要杀掉努尔哈赤,归顺尼堪外兰。在这种形势下,尼堪外兰要努尔哈赤臣服于他。努尔哈赤倔强地说道:“尔乃吾父部下之人,反令我顺尔,世岂有百岁不死之人?”努尔哈赤“终怀恨不服”。

关于努尔哈赤之祖、父被杀之情节,《太祖高皇帝实录》有更加详细的记载。文曰:

癸未春二月甲申朔,先是苏克苏浒河部图伦城,有尼堪外兰者,阴搆明宁远伯李成梁,引兵攻古勒城主阿太(阿台)章京及沙济城主阿亥(阿海)章京。成梁授尼堪外兰兵符,率辽阳、广宁兵二路进。成梁围阿太章京城,辽阳副将围阿亥章京城。城中见兵至,逃者半,被围者半。辽阳副将许克沙济城,杀阿亥章京。复与成梁合兵,攻占古勒城。阿太章京妻,乃上伯父礼敦巴图鲁之女。景祖(觉昌安)闻古勒城兵警,恐女孙被陷,偕显祖(塔克世)往救。既至古勒城,见成梁兵方接战,遂令显祖俟于城外,独入城,欲偕女孙归。阿太章京不从。显祖俟良久,亦入城探之。成梁攻古勒城,其城据山依险,阿太章京守御甚坚,数亲出绕城冲杀。成梁兵死者甚众,不能克。因责尼堪外兰启衅败军之罪,欲缚之。尼堪外兰惧,请身往招抚。既至城,大呼绐之曰:“大兵既来,岂遂舍汝而去?尔等危在旦夕。主将有命,凡士卒能杀阿太来降者,即令为此城之主。”城中人信其言,遂杀阿太以降。成梁诱城内人出,男妇老弱尽屠之。尼堪外兰复搆明兵,并害景祖、显祖。上闻之大慟,勃然震怒,往诘明边吏曰:“我祖、父何故被害?汝等乃我不共戴天之仇也。汝何辞?”明遣使谢曰:“非有意也,误耳!”乃归二祖丧,与敕书三十道、马三十匹,复给都督敕书。上谓使臣曰:“害我祖、父者,尼堪外兰所搆也。必执以与我乃已。”明使臣曰:“前因误害,故与敕书、马匹,又给都督敕书。事已毕,今复过来求我。当助尼堪外兰筑城于甲版,令为尔满洲国主矣!”于是,国人信之,皆归尼堪外兰。上同族宁古塔诸祖子孙,至堂子立誓,亦欲害上,以归尼堪外兰。尼堪外兰又迫上往附,上曰:“尔吾父部下人也。搆明兵害吾祖、父,恨不能手刃汝。岂反从汝偷生?人能百岁不死乎?”自是恨益深。④

这个记载在时间上是准确的,即癸未春二月甲申朔,是1583年2月22日。在攻城的原因上是明确的,即是尼堪外兰“阴搆明宁远伯李成梁”,也就是尼堪外兰挑唆李成梁的结果。而且,“成梁授尼堪外兰兵符,率辽阳、广宁兵二路进”,即尼堪外兰在李成梁率领下,首先发起对古勒城的进攻。这就是说,整个攻城事件是由尼堪外兰挑起的。由此,造成努尔哈赤的祖、父被误杀,因此,努尔哈赤迁怒于尼堪外兰是有道理的。

《大清满洲实录》和《太祖高皇帝实录》,这两份史料都明确地记载了努尔哈赤之祖、父被误杀的原因和经过。这是官方史料的记载。这个记载同私家笔记的记载有某些不同。下面我们来看看私家笔记的记载。

1.管葛山人:《山中闻见录》:“大清太祖讳努尔哈赤,兴于开原塞下。用兵最强,所向无敌。以后渐并海西、建州诸部,遂成帝业。初,宁远伯李成梁之诛阿台(右卫指挥使王杲子)也,王台(左都督加龙虎将军)所属建州部教场子塔失,并从征阿台,死于兵。塔失有二子,长即太祖,次速尔哈赤,俱幼,李成梁抚之。太祖即长,身长八尺,智力过人,隶成梁标下。每战必先登,屡立功,成梁厚待之。太祖亦尽死力,成梁俾为都指挥,领祖父遗众。”⑤

2.管葛山人:《山中闻见录》:“刑牲盟,均两关敕,南关五百,北关四百九十九,差一,示右南关也。乃班师。诏增成梁岁禄五十石,赐诸将有差。初,清太祖赞画成梁军务在幕中。成梁使长建州,既以斩叛夷加都督,与南关埒。”⑥

3.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先是李宁远捣阿台,夷其巢。努尔哈赤祖叫场,父塔失,并从征为向导。塔失,阿台婿也。教场、塔失因兵火死于阿台城下。奴方十五六岁,请死,成梁哀之。且虏各家敕书无所属,悉以属奴,奴虽得王杲敕。人多不服,乃结婚北关,以资其势。势渐强,事中国颇恭谨。”⑦

4.苕上愚公:《东夷考略》:“会建州夷酋奴儿哈赤与歹商约婚,亦颇借为辅车。而奴酋方斩叛夷克五十,乞升赏。十七年竟予都督秩,以此遂雄长诸夷。初,奴儿哈赤祖叫场、父塔失,并从征阿台,为向导,死兵火。奴儿哈赤方幼,李成梁直雏视之。”⑧

5.海滨野史:《建州私志》:“哈赤佟姓,建州支部也,祖叫场,父塔失,并从李成梁征阿台,死于阵。成梁雏畜哈赤。哈赤事成梁甚恭,顾为人忍诟,多智,幼时已有异志,及长,以祖、父故,予指挥职,势埒南关。”⑨

6.陈继儒:《建州考》:“阿台之婿曰他失,则奴酋父也;他失之父曰教常,则奴酋祖也。初,李宁远诱阿台于城下,袭而杀之。并杀其祖、父,而奴酋请死不暇。奴是时一孤豚腐鼠耳,宁远请爵之以龙虎将军。于是,号召东方。尽收各家故地,而奴始强;五百道贡赏入,而奴始富。”⑩

7.姚希孟:《建夷授官始末》:“当王杲之败走也,成梁等以市夷头目叫场等为质,遣其属物色杲,乃从王台寨中得之,已又杀叫场及其子塔失……时奴儿哈赤年十五六,抱成梁馬足请死,成梁怜之,不杀,留帐下卵翼如养子,出入京师,每挟奴儿哈赤与俱。”⑾

8.方孔炤:《全边略记》:“初,哈赤祖、父叫场、塔失,并从征阿台,战死。李成梁雏畜哈赤,及长,以祖、父殉国,予指挥,与南关埒。”⑿

9.黄道周:《清建国别记》:“先是,奴酋父塔失有胆略,为建州督王杲部将。杲屡为边患。是时,李宁远为总镇,诱降酋父,为宁远向导,讨杲,出奇兵,往返八日而擒杲。酋父既负不赏之功。宁远相其为人,有反状,忌之,以火攻,阴设反机以焚之。死时,奴儿哈赤甫四岁,宁远不能掩其功,哭之尽哀,抚奴儿哈赤与其弟速尔哈赤如子……十六岁始出之建地。”⒀

以上九条私家笔记的记载,同官方史料记载的最大不同是,增加了关于李成梁同努尔哈赤关系的细节。诸如:1.塔失有二子,长即太祖,次速尔哈赤,俱幼,李成梁抚之。太祖即长,身长八尺,智力过人,隶成梁标下。每战必先登,屡立功,成梁厚待之。太祖亦尽死力,成梁俾为都指挥,领祖父遗众;2. 初,清太祖赞画成梁军务在幕中。成梁使长建州,既以斩叛夷加都督,与南关埒;3. 奴方十五六岁,请死,成梁哀之。且虏各家敕书无所属,悉以属奴,奴虽得王杲敕。人多不服,乃结婚北关,以资其势。势渐强,事中国颇恭谨;4. 。奴儿哈赤方幼,李成梁直雏视之;5.成梁雏畜哈赤。哈赤事成梁甚恭,顾为人忍诟,多智,幼时已有异志,及长,以祖、父故,予指挥职,势埒南关;6. 并杀其祖、父,而奴酋请死不暇。奴是时一孤豚腐鼠耳,宁远请爵之以龙虎将军;7. 时奴儿哈赤年十五六,抱成梁馬足请死,成梁怜之,不杀,留帐下卵翼如养子,出入京师,每挟奴儿哈赤与俱;8. 李成梁雏畜哈赤,及长,以祖、父殉国,予指挥,与南关埒;9. 死时,奴儿哈赤甫四岁,宁远不能掩其功,哭之尽哀,抚奴儿哈赤与其弟速尔哈赤如子……十六岁始出之建地。

还可以就几个问题行分析:

第一,关于年龄。以上记载的年龄,大体有:“俱幼”;“奴方十五六岁”;“奴儿哈赤方幼,李成梁直雏视之”;“成梁雏畜哈赤”;“时奴儿哈赤年十五六”;“李成梁雏畜哈赤”;“死时,奴儿哈赤甫四岁”。这些记载,显然全都是错误的。努尔哈赤生于1559年,此事件发生于1583年,努尔哈赤应为25岁。

第二,关于身份。此事件发生时,努尔哈赤到底是什么身份呢?以上的记载:1.“俱幼,李成梁抚之”;2.“初,清太祖赞画成梁军务在幕中”;3. “奴儿哈赤方幼,李成梁直雏视之”;4. “时奴儿哈赤年十五六,抱成梁馬足请死,成梁怜之,不杀,留帐下卵翼如养子”。其身份多数记载为世事不知的可怜少年。但有一条记为:“初,清太祖赞画成梁军务在幕中”,似乎记载努尔哈赤原来曾在李成幕中服务过。

第三,关于关系。李成梁同努尔哈赤的关系究竟如何呢?从以上记载看,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很好的,或说是很亲密的。诸如:或“俱幼,李成梁抚之”;或“奴方十五六岁,请死,成梁哀之”;或“留帐下卵翼如养子”;或“抚奴儿哈赤与其弟速尔哈赤如子”。李成梁生于1526年,此时应为58岁,长于努尔哈赤23岁。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形同父子是可以的。

第四,关于结局。事件结局努尔哈赤承袭了何种官职呢?或“指挥”,或“都指挥”,或“都督”。实际上努尔哈赤承袭的是“都指挥”职。

以上私家笔记记载的真实性究竟如何呢?这些作者几乎全部是当时人或当事人。他们的记载,或为亲眼目睹,或为亲耳听闻。著名清史学者谢国桢说:“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边事一时有一时代之不同,读此最可见当日之情势。”(谢国桢:《清开国史料考》,卷1,22页。)《三朝辽事实录》之作者王在晋,天启二年(1622年)任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经略辽东、蓟镇、天津、登莱。本书根据当时朝臣奏章邸报编撰而成,可补清朝官书之不足,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山中闻见录》的作者管葛山人彭孙贻是明末清初时人。本书就是他的“友人佐辽幕者所记”,由彭公“据以成书”。罗振玉称赞此书“记明季关外兵事颇详”。此书史料价值,极为珍贵。

据此,我们对上述私家笔记记载的真实性,应该不容置疑。那么,为什么正史对此却丝毫没有涉及呢?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清朝修史者不想让其祖先同明朝的军事将领李成梁有如此亲密的关系,不想让他们的祖先有这样一个类似父辈的明朝人。因此,他们在正史中,就删掉了关于此事的蛛丝马迹。

那么,努尔哈赤究竟同李成梁是什么关系呢?

努尔哈赤十岁时,母亲去世。《大清满洲实录》记载:“十岁时丧母。继母妒之。父惑于继母言,遂分居,年已十九矣。家产所予独薄。后见太祖有才智,复厚与之。太祖终不受。”⒁这是说,努尔哈赤十岁时,遇到了人生的一个大不幸,母亲喜塔喇氏病逝。继妃纳喇氏成为了他的继母。纳喇氏对这个继子“妒之”,待他不好,“寡恩”。因此,少年努尔哈赤没有享受到正常的母爱,备受继母的冷落。父亲塔克世偏听继母的话,同努尔哈赤分居了,给努尔哈赤的财产“独薄”。那年努尔哈赤才十九岁。这就等于将努尔哈赤推向了社会。当然,后来显祖塔克世发现努尔哈赤不是等闲之辈,“有才德,复厚予之,上辞不受”。努尔哈赤可以自立了,不愿意接受父亲的关照。

但是,他在十五六岁的时候,曾被辽东名将李成梁收养,在其部队当了三年兵。这是努尔哈赤人生的一大际遇。这三年,使他的武艺大为长进,刀、弓、剑、棍等都能娴熟运用。与敌人接阵时,努尔哈赤表现神勇,常常瞬间便将敌人斩于马下。这三年的军旅生涯,成为了努尔哈赤一生的重要的军训阶段。

努尔哈赤很擅长骑射,这是他的看家本领。据说,有一次,努尔哈赤巧遇一名骑手。这名骑手携带一把很漂亮的弓箭,引起努尔哈赤的注意。一打听,原来此人就是栋鄂部赫赫有名的纽翁锦。纽翁锦遐迩闻名,擅长骑射。努尔哈赤派人将纽翁锦热情地邀请到跟前,对他大加赞扬。然后,便手指百步以外的一棵柳树,请他献技表演。纽翁锦胸有成竹,安然下马,沉着冷静,举弓搭箭,连发五矢。结果大失水准,三中两失。所中的三矢,落点也上下不一。

努尔哈赤跃跃欲试,也连发五矢,结果五矢皆中,且落点相去甚近。从人见了无不喝彩,纽翁锦也大吃一惊。这个本领就是他在部队里学习来的。

抚顺马市是一个大集市,是明朝*开设的建州女真与汉民族交易货物的场所。明朝的山东、山西、河东、河西、苏州、杭州等八路商人,都集中在抚顺城贸易,特别是抚顺城东的马市,更是比肩接踵,商贾云集。努尔哈赤在这个商业的大学校中,同汉族人、蒙族人、朝鲜人,都有广泛而深入的接触。他学习了他们的语言,学习了他们的风俗,学习了他们的文化。扩大了视野,增广了见闻,开阔了心胸。更重要的是,他学会了汉族的文字,并阅读了《水浒传》《三国演义》等章回小说。书中的英雄人物、战争情节、名言哲理和历史故事等,都如同一部部新鲜的教科书,给努尔哈赤稚嫩的心灵打上了深刻的烙印。这一切,为他以后的安邦立业奠定了初步的基础。

其实,努尔哈赤少年即有大志。这个祖、父被杀事件,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痛。在事件后的三个月,他终于起兵攻打尼堪外兰,迈开了其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努尔哈赤同尼堪外兰为敌,受明国猜忌,一时陷于内外孤立的险恶境地。努尔哈赤为报父祖之仇,毅然起兵。

努尔哈赤起兵的过程,《大清满洲实录》记道:

太祖(努尔哈赤)欲报祖、父之仇,有遗甲十三副。遂结诺密纳共起兵,攻尼堪外兰。时癸未岁,夏五月也。太祖年二十五矣。有三祖索长阿第四子龙敦唆诺密纳之弟鼐喀达(奈喀达)曰:“今明国尚欲助尼堪外兰,筑城于嘉班(嘉板),令为满洲城主。况哈达万汗又助之。尔何故顺淑勒贝勒(努尔哈赤)耶?”鼐喀达往告其兄。诺密纳遂背约不赴。太祖乃起兵往攻之。尼堪外兰在图伦城预知,遂遣军民,携妻子,走嘉班。太祖兵不满百,甲仅三十副(按:十三副),克图论而归。⒂

癸未岁,即明万历十一年(一五八三年)五月,努尔哈赤联合盟友,举兵攻打尼堪外兰的图伦城。这是努尔哈赤为此后建立的后金国、大清国打响的第一仗,意义非同凡响。努尔哈赤的兵力很少,武器很弱。兵力不满一百人,兵甲只有十三副。其盟友之一的萨尔浒城主诺米纳(诺密纳),竟然临阵背约不赴,退出战斗。努尔哈赤不为所动,仍然率众攻打尼堪外兰的图伦城。他们凭借勇敢的精神和旺盛的气势,居然攻下了图伦城。尼堪外兰临阵惧战,带着妻儿偷偷地溜走了。攻下图伦城后,努尔哈赤就返回了驻地。首战告捷,大长了努尔哈赤的志气,大灭了尼堪外兰的威风。从此,努尔哈赤走上了统一女真的征程。

我们可以想象,李成梁曾经是努尔哈赤的军事教父。

注释:

①《清史稿》,第二二二卷,《王杲传》。第三十册,第九一二六页。中华书局标点本。

②《清史稿》,第二二二卷,《阿台传》。第三十册,第九一二六页。中华书局标点本。

③《大清满洲实录》,第二六页。

④《太祖高皇帝实录》,卷1,页4.

⑤管葛山人:《山中闻见录》,建州,《先清史料》,吉林文史出版社,1990年版。

⑥管葛山人:《山中闻见录》,列传,李成梁,《先清史料》,吉林文史出版社,1990年版。

⑦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总略,建夷,《先清史料》,吉林文史出版社,1990年版。

⑧苕上愚公:《东夷考略》,女直,页5。

⑨海滨野史:《建州私志》,建志上,页4。

⑩陈继儒:《建州考》,页3。

⑾姚希孟:《建夷授官始末》。

⑿方孔炤:《全边略记》。

⒀黄道周:《清建国别记》。

⒁《大清满洲实录》,第20页。

⒂《大清满洲实录》,第3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