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为何向宋庆龄贴身保姆施“美男计”?
1933年春,面对内忧外患,针对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宋庆龄并同*元老蔡元培、杨杏佛等在上海发起成立了中国民权保障同盟,一致要求蒋介石“停止内战,团结御侮”。
蒋介石为此恨得咬牙切齿。他命戴笠派出大批军统特务在宋庆龄居住的莫里哀路孙中山私宅进行严密监视。为了达到恫吓的目的,特务们以写信或公开打电话的方式对宋庆龄进行恐吓、侮辱,但宋庆龄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更加积极地从事公开的反蒋活动。
见这些卑劣手段不能奏效,蒋介石命军统于1933年6月刺杀了宋庆龄的得力助手、中国民权保障同盟执行委员兼总干事杨杏佛。目的显而易见,就是要让宋庆龄就此偃旗息鼓。
然而,宋庆龄泰然以对,她在杨杏佛的葬礼上公开露脸,愤怒抨击特务们的野蛮暴行,大胆揭露蒋介石实施的钳制言论、排斥异己的反动法西斯统治的丑恶嘴脸。
蒋介石连同*军统一时成了国人口诛笔伐的对象,弄得狼狈不堪。盛怒之下,蒋介石命戴笠策划暗杀宋庆龄。
戴笠领命后,绞尽脑汁,亲自设计了三套方案,派出了他最为欣赏的得力杀手沈醉,周密组织实施。
沈醉当时在法租界担任组长,他当然不是那种只能干杀人越货勾当的亡命徒,刺杀宋庆龄的后果,他掂量得出轻重。为此,他天真地以为,只要能让宋庆龄离开他所负责的法租界,移往他处或流亡国外,这样就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省却许多麻烦事。于是,他采取盯梢、威胁、甚至两次寄送子弹的办法,对宋庆龄进行恐吓,哪知不但不起作用,还被戴笠骂为“幼稚”、“不动脑筋”。
随即,戴笠亲自出马坐镇,布置了三套方案:第一,设法派人打入内部,收买宋庆龄身边的人,待时机成熟,便可动手。第二,实施“美男计”,收买宋庆龄最为信任的贴身保姆李姐。第三,在法租界内,采取蛮干的办法,以一辆厚实的德国小车撞击宋庆龄的座车,制造一起偶然的交通事故,从而达到行刺目的。
戴笠指示沈醉,如果实施第一套方案,一定要派人设法打进她的家中,收买那个最为宋庆龄信任的李姐。
沈醉依计而行,他拍着胸膛打了保票,因为那个女佣只有20多岁,收买起来较为容易。
经过筛选,一个女特务以女佣的身分出现在了宋家附近的菜市场。李姐原是上海乡下一名纯朴的村妇,她与好吃懒做、狂嫖滥赌的丈夫离婚后,经人介绍,来到了宋庆龄身边做保姆。由于她性格恬静、不事张扬、心地善良、特别勤快兼之不爱多事、口风紧,所以深得宋庆龄的信任,所有内室的饮食起居,买菜管家,全部交由她负责。
那个女特务了解到这些情况后,以同样的女佣身分结识了李姐,并取得了她的初步信任。仅仅相识了一个月,这个女特务以崇敬宋先生为名,缠着李姐去了宋家几次,并赠送了不少礼品给李姐。
然而,她过分的热情和反常的举动引起了宋庆龄的特别注意。终于,狐狸露出了尾巴。在这位女特务向李姐打探宋家来往客人的情况时,李姐这位质朴的乡间农妇,一下子预感到了某种不祥。她立即毫不犹豫地将上述情况告知了宋庆龄。
凭着一贯的斗争经验,宋庆龄顿觉这名装扮为女佣的女特务不会有那么简单的理由,她当机立断,让李姐退还了那位女特务送来的礼品,并嘱托李姐再不可与此人往来。
好不容易搭上的线就这样断了,沈醉懊恼不已,连连在戴笠面前引咎自责。不料,性情暴躁的戴笠居然一反常态,他露出一丝奸笑,安慰沈醉道:“一招不行,还有第二招嘛。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回任务没完成,不是获得了重要情报吗?”
“什么情报?请局长明示。”
“你要多动脑筋。”戴笠掏出一方洁白的手绢,使劲捂捂鼻子,嗡声嗡气教训道,“那个女佣才20多岁,又没有嫁人。常言道,哪个男儿不多情,哪个女儿不怀春。你就不能从这方面入手?”
说完,兀自大笑了起来。
沈醉顿时恍然大悟。他立即运作实施所谓的第二套方案。
这一回沈醉真动了脑筋,他想用“美男计”来达到谋刺的效果。说是美男计,其实他手中的道具却是一个长相极其一般的特务。如果用帅气潇洒的特务去接近李姐,彼此身分容貌不符,反而易弄巧成拙。因此,他让那个相貌平平的特务装扮成一个汽车司机,以厚道朴实、居家正派的形象出现,几经搭讪巧遇,果然进展顺利。那特务迅即和李姐相识了,并有了进一步的往来。
为了汲取上次打草惊蛇的教训,沈醉让那特务不急不火,更不要探问宋庆龄的情况,只单纯地以发展感情为名,进一步骗得李姐信任。按他们的如意算盘,一旦李姐入局,与那特务成婚或订婚,生米煮成了熟饭,那时动起手来易如反掌。
李姐起初不明这是个骗局,她出于对宋庆龄的忠心,将这个情况报告给了主人。宋庆龄并无异议,她只是让李姐多了解了解这位装扮成司机的特务的情况,最后带来见见面,由她替李姐操持把关。
李姐连连点头,她第二天就提出去这个特务家看看。沈醉得知了情况后,高兴异常,以为鱼儿上钩了。这也难为了这位军统最为年轻的少将,为了做得像,他煞费苦心地布置了一番。命手下的人将一些司机、工人安排好,在李姐来到那特务家时,故意来往穿梭,称兄道弟,造成一种“真实”的假相。
李姐见此情况,认为这个特务还算老实正派,不似过去那位离异的丈夫,不三不四,她感到还算满意。
假戏真做。连戴笠闻知这一切后,也禁不住忘乎所以了。他命沈醉继续实施。沈醉受到鼓励,又让这个假司机搬到了一家私人汽车租行的楼上居住,并安插进去真的干上了一名出租车司机。
这一招进一步奏了效。有两次下雨,李姐为送客人,特地打电话叫这位假司机相送。一切都按部就班,一切似乎都在戴笠、沈醉精心策划的步骤中。那假司机和李姐竟然渐渐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戴笠高兴得合不拢嘴,连连夸沈醉,他没看错人。然而,人有小九九,天有大算盘。就在这假司机和李姐订婚前几天,他来找李姐时,李姐勃然变色,怒责他是个坏蛋、骗子,并宣布再也不和他交往了。
假特务知道事已败露,顿时傻了眼。回到暗杀组里,他和沈醉如同掉进了冰窑,仔细检索,似乎没有哪里出现破绽,可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呢?沈醉百思不得其解。他在以后的前半生是鬼、后半生是人的人生旅途里,如同解答那道著名的数学难题——哥德巴赫猜想一样,始终想弄个究竟。但颇有意趣的是,当他公开撰文披露这段刺杀宋庆龄的隐情秘闻时,出乎意料,宋庆龄和李姐对此始终保持沉默,没做任何公开回应。
“美男计”失败后,蒋介石依然不甘心,令戴笠继续实施暗杀计划。这一回,他退而求其次,突发奇想,令戴笠不用暗杀,可用其他办法让宋庆龄不能健康活动。戴笠只得再招沈醉,问道:“除了暗杀,能否用车祸的办法将宋庆龄撞伤,让她住进医院,通过医护人员乱下药,让她在床上躺一辈子,既不能公开活动,又过得生不如死?”
沈醉略一思忖,答道:“可以。”
“这就对了。”戴笠一拍桌子,顿时兴奋得像个赌徒似的,“暗杀了宋庆龄,我看蒋委员长本人也不好开脱。干脆就用这个办法,既不置人于死地,又达到了目的。你具体谈一谈。”
沈醉说:“弄一辆德国小车,一定要结实,我亲自驾驶,直接撞上去。”
“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戴笠不放心地追问道。
“没问题。”沈醉把个胸膛拍得山似地响,却又话锋一转,“不过,挡风玻璃要用防震防碎玻璃,这样,撞上去后,就不会有碎片,头部也不会受伤。到时我再穿上一件防弹背心,加上我有思想准备,一定能成功。局长,我们想到了一块儿,用这个办法,我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哪怕牺牲成仁,卑职也决无怨言。”
“这就好。这就好。”戴笠连声赞道,“我们军统的同志,尤其是执行特殊任务的同志,就应该有你这种精神。小沈啊,难得你没有辜负我戴某人当初的慧眼识金。”
“士为知己者死,死亦无憾!”
戴笠更加兴奋,他忙追问道:“那你看什么时候动手,另外,地点要选好。”
“局长,这我早想好了。”沈醉受此鼓励,往前倾倾身,压低声音道:“地点就在法租界内,我驾着车紧跟在她的车后,当看到她的车停稳后,立即就撞上去。只有车停稳了,撞上的车才会使车内的人受伤。否则,车在行进途中相撞,人不大容易受重伤。同时,我把自己车内的制动器弄坏,即使没有走脱,法律上负责也会轻松些。当然,为了工作,坐几年牢没什么可怕的。”
“你想得真是万无一失。”戴笠拍着沈醉的肩,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即使你被法租界判了刑,我也会想办法让你很快出来。”
沈醉遂依计而行。
然而,当他作好准备后,每次问戴笠何时动手,戴笠总让他沉住气,再等一等。这一等等过了一年,计划最终未能实施。沈醉不解地问,为什么要放弃这一周密计划。
戴笠如释重负地笑着说:“你没有把握把人撞伤而不撞死。以宋先生的名望,如果撞死了,休说你和我,就是蒋委员长也难保脱得了干系。追查去,追查来,大家都下不来台。”
沈醉忙保证道:“即便出了事,我以身家性命和军统的家规担保,绝不会泄露一个字。”
戴笠意味深长地打量他一眼,诘问道:“你忘了制裁史量才和杨杏佛带来的麻烦?宋先生的名望是这俩人不能比的,也罢!坐轿子的不急,抬轿子的急什么?”
沈醉不再争辩什么。不久,戴笠将此计划告知了他视为心腹的军统主任秘书毛人凤,连连哀叹,这类工作难做,随时都有陪上身家性命的可能。
因此,毛人凤对此记忆深刻。没想到,如今蒋介石对宋庆龄又起杀心,将暗杀任务交与了他。思来想去,他心里叫苦不迭。不行动,老蒋那里过不了关。动手吧,自己说不定牵连进去,脱不了干系,用戴笠的话来说,陪上身家性命都有可能。
何去何从?经过一夜的痛苦思索,毛人凤最终狠了狠心,忐忑不安地将良心的砝码押在了蒋介石的赌桌上。
可是,该怎样运作呢?毛人凤绞尽脑汁,却不得要领。见他如此郁闷,族侄毛森居然打破惯例,主动相问。毛人凤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为总裁交办的任务着急呀!”
毛森一听,心中顿感惊疑。谁不知毛人凤办事老辣,遇事不急不躁,并且行事很周密谨慎。可眼下还有什么能难住他的事?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叔,您愁什么,哪个不晓得你趟过了多少大江大河。”
“不然。”毛人凤跌落在沙发里,颓然叹道,“这可非比寻常。”
“那究竟是什么事嘛?”
毛人凤却欲言又止。
毛森急了,忙追问道:“阿叔,我是您侄儿,又是您的职部,于公于私,您大可不必担心什么?难道您还信不过我?”
“有道理,”毛人凤缓缓起身,紧皱着眉,苦恼地答道:“总裁因为孙夫人不愿去*,又怕她落入*之手,沦做统战工具,要我们军统制裁她。”
毛森一听,顿时张大两眼,满脸煞白,呆立在了那里。
“哎……”毛人凤依旧苦着脸,叹口气道:“可有什么万全之策?弄不好我也会陪上身家性命的。”
毛森点点头,思忖良久,他突然猛拍脑门,说道:“这有何难?阿叔,眼下动手正是好时机。神不知,鬼不觉,比先前戴老板干那事方便多了。”
毛人凤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似的,止不住眼前一亮,大放光彩,忙不迭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快说,快说。”
“阿叔,”毛森得意地朝外面指了指,“上海守不住了。*正从三面合围而来。孙夫人目前住在法租界,但法国人已撤走了侨民,甚至治安的洋巡捕。法租界实际是在我们的手心里。眼下,*一时半会儿攻不进城,她孙夫人只能呆在上海,出不去。我们何不趁此机会,一面派人严密监视她,一面让人做好准备。等到解放军攻进上海,我们撤退时,一不做,二不休,干脆……”
毛森到底是被人称作“毛骨森森”,他说到这时,咬牙切齿地伸出手掌,朝下做了个“刀劈”的架式。
毛人凤抚着胡子拉碴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缓缓点着头。
见叔叔似乎还未完全明了自己的意思,毛森把头一甩,进一步道:“阿叔,我知道孙夫人非比常人,弄不好会引火上身。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正好利用*打进城的时机,干掉孙夫人,然后嫁祸共军。说是孙夫人死于共军攻城的流弹。到那时,任凭*怎样辩解,都无济于事。这样一来,不仅我们推掉了干系,而且还可以此大做*的文章。”
“妙!妙!”毛人凤逃逸了一个夜晚的奸笑复又浮满在了脸上,“后生可畏!毛森啊,阿叔真是没有白带你出来见世面。”
毛森眨眨眼,嘴角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他没有理会叔父恩公似海的作派,继续补充道:“关键的问题是要选准时机,过早,达不到嫁祸*,推脱我们干系的效果。过迟,共军进了城,我们就不容易动手了。就像阿婶说的弄不好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还有……”
“活天冤枉。哪是她说的。”毛人凤陡地敛住笑,神情有些不悦。侄儿的话到了他的痛处。因为他夫人、军统特务向影心有句跑官要官,贿赂权贵的名言:“就是偷鸡,也要舍得蚀一把米。”此语一出,联想到奸猾的毛人凤以上校主任秘书身分击败了老牌特务唐纵、郑阶民,坐上军统第一把交椅。特务们表面不说,私下里却引为揶揄戏谑的笑谈。
毛人凤对此大为恼火。其夫人三缄其口,再也不说这句过去时常挂在嘴上的名言了。
“还有,这次不同以往。”毛森丝毫不理会毛人凤的感受,居然以教师爷的口吻卖弄道:“执行任务的同志要么不留活口,要么要万无一失地撤到*去。否则……”
“我晓得,我晓得。”毛人凤紧皱着眉,挥挥手,明显表现出了不悦,“我会仔细安排的。谢谢你呀,毛森。”说完,他轻轻拍了拍毛森的肩。
见此情景,毛森刚才的兴奋劲逃逸了个干净。他问候搭讪了几句,这才悻悻离去。
蒋介石“信心百倍”地巡游上海,拼命给汤恩伯等大批镇守上海的*高级将领鼓噪打气,实质上守不守得住,大家心知肚明。眼见自己穷其一生精力,绞尽脑汁,机关算尽打下的*,马上就面临土崩瓦解、易手他人的结局,蒋介石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伴君如伴虎。毛人凤虽经族侄毛森提醒,已有了一套准备执行蒋氏暗杀宋庆龄的方案,但他又满怀顾虑,能否成功实施制裁,将来面临的后果,似乎都是未知数。
第三天,他起了个大早,精心修饰一番,来到了汤恩伯的警备司令部。蒋介石父子已从军舰上移居到了那里。
毛人凤怀揣着“咚咚”狂跳的心,小心翼翼闪进内室。还好,蒋介石没像前日夜半在舰上那般激愤,表情看上去平复了许多。他瞥见毛人凤进来,居然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意,伸手朝旁边的沙发上指了指。
毛人凤紧身挪坐了上去。还没待他开口问候,蒋介石却不紧不慢地问了起来:“毛局长,你布置好了吗?”
“一切准备妥当。”毛人凤赶紧起身,凑上前,誓言作态,“只等总裁一声令下,便可制裁孙夫人。”
蒋介石掀起眼皮,扫过他一眼,便敛住了笑,“那你说说看。”
“趁着眼下共军正进攻上海的机会,法国人又已放弃了法租界,我准备让几个得力的同志潜伏在她的住宅四周,一旦情势紧急,我们即可动手。倘若事情有了点小风波,我们就可以推脱给*,说是他们的流弹误伤了孙夫人。”
“不可。”蒋介石猛地起身,孩童似的一挥手,断然否决道,“你们也不动动脑筋。在城内动手,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共军在城外,流弹能说得过去?再说,哪个不晓得孙夫人为*说话,*正处心积虑地争取她。这能说得过去?”
“总裁,”毛人凤见蒋介石动了怒,忙苦着脸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上海在我们手里,那孙夫人就在我们手里。万一……我是说万一上海不保,共军攻进了城,孙夫人又不愿去*,把她留给*,是个祸根,我们只能这样了。以前,戴局长在世时,也曾有过制裁她的想法,只是因为时机不成熟而作罢。现在就不一样了,共军一旦攻进上海,我们就可以趁乱解决。”
蒋介石明白了毛人凤的意思,却又不无忧虑,“你们能做到万无一失吗?”
“卑职保证完成任务。”毛人凤受此鼓励,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我挑选的几个人都是军统出类拔萃的同志,执行起任务来胆大心细,不折不扣,特别守纪律,讲策略,连他们的退路卑职都安排妥当了,决不会出任何纰漏。”
蒋介石紧皱着眉,缓缓点头,却不置可否。
“总裁,”毛人凤想出了更毒的一招,“如果有什么顾虑的话,卑职以为还有一种方法更保万无一失。”
“哦?”蒋介石猛地一激灵,立即追问道,“讲嘛!还有什么办法?”
“我们也可以让孙夫人为我所用。她不是不愿去*吗?如果共军攻进了城,我们买通她的医生或者干脆制造一起暴徒袭击的假象,然后把她撤退到*去。到那时,一个终日只能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还能制造出什么事端呢?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对外人也好交待。”
毛人凤一说完,蒋介石顿时恍然大悟。他处心积虑地想置自己的二姐于死地,却没有想到毛人凤的这个构想,远比他的那些笨拙手段来得高明。如此一来,把宋庆龄弄去了*,既照顾孙、宋两家的面子,又了却自己的心病,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在心里暗暗佩服起毛人凤来,看来继戴笠之后自己在情治系统选定的这个接班人还没选错。自鸣得意之下,蒋介石大发感慨,狠狠表扬了毛人凤一通。
要是放在往日,毛人凤肯定会感动得声泪俱下。出乎意料,对于蒋介石廉价的表扬,他已无心受用。因为,暗杀方案一旦运作,无论怎样,对宋庆龄都是一种伤害。联想到不可一世的戴笠生前对此都很忌讳,何况资历、声望、根基远逊于他的自己呢?再说,孔、宋两个家族历来对军统都不感冒,早就时常借机发难。尤其是宋美龄,以她的精明,她不会坐视不理。尽管和她二姐因政治理念,世界观、价值观的明显歧见,关系微妙,可毕竟十指连心,血浓于水。
想到这里,毛人凤瞅了瞅门外,然后俯身上前,苦着脸唏嘘道:“总裁,万一有什么,夫人那里……还请……”
蒋介石一听,心里顿时一紧,旋即又故作轻松地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你做的事是对得起党国的……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都关联。回去以后,你加紧布置,至于什么时候动手,我会通知你的。还有……民盟那些捣蛋分子,张澜、罗隆基、黄炎培等,对他们一如既往,不可掉以轻心。”
告退下来,毛人凤回到侄儿毛森的公馆,心里的重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发平添了不少沉甸甸的东西。看来,蒋介石是真要对宋庆龄动手了。可是,那些杀手该选谁呢?他在蒋介石面前吹嘘得天花乱坠,表态得誓言有声,实质上只是他应付过关的作态而已,别动队有几个人倒是干活的料,又好使唤,但只是些空有技艺的亡命徒,关键时候缺少心机,有四肢无头脑,见识短浅。明目张胆地执行那些不计后果、只要结果的任务尚可,但要执行起刺杀宋庆龄、李宗仁这类任务,可不是常人所能干得了的。沈醉本来可用,但远在云南救急,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
毛人凤冥思苦想,却又不得要领。当毛森回到家时,他眼前一亮,何不叫侄儿去执行这个任务?此时,毛森再也不是当年由浙江乡下被他带进城的小瘪三了。经过这十多年的厮混,毛森爬到了上海市警察局长的宝座上,成为军统的中坚分子。他以手段毒辣、行事大胆周密、特别凶残而著称,人称“毛骨森森”。他对毛人凤一贯感恩戴德,几乎任何事都和他商量。毛人凤对他也特别信任。兼之,他是上海市警察局长,执行起任务来熟门熟路,老谋深算的毛人凤还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一点,行动俱可以不用军统特务,由毛森随便安排两个亡命徒即可。以毛森的性格,一旦行刺成功,执行任务的亡命徒肯定会被灭口。这样,既可减轻军统的风险,又可以让任务执行起来更方便。
晚上,毛人凤满脸堆笑,放下恩人、长官、族叔的架子,主动邀约毛森密谈。
毛森答应得异常爽快。这位前几日还对行刺宋庆龄倍感惊骇的杀人魔头,居然一反常态主动应承了下来。他向毛人凤保证,自己派几个得力的侦缉队员动手,自己坐镇指挥,定能替阿叔分忧。
毛人凤心中大为高兴,俗话说:“打仗全靠亲兄弟,上阵还得父子兵”。他与一手栽培提拔的毛森,情同父子,关键时刻,这位族侄对他忠心耿耿。
殊不知精明一世的毛人凤根本不明族侄的心迹。已明知上海不保的毛森心里打起了如意算盘,他需要叔父替自己运作,准备到福建出任厦门警备司令。然后以此为契机,在军统另立山头。向毛人凤分权。
不明就理的毛人凤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他哪里知道自己一手提携的族侄此时已经羽翼丰满,盯上他身后的宝座。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再度到蒋介石跟前复命时,蒋氏父子已乘舰离
开了上海。5月4日,杭州宣告解放,原想在上海显示临危不乱、“统帅有方”的蒋介石,闻知解放军三野部队正沿沪杭公路向上海进发,一下子心就乱了。6日下午,蒋介石父子登上军舰,次日晨便驶离复兴岛,朝舟山群岛的普陀驶去。
毛人凤赶去送行时,蒋介石在大批高级将领中搜寻到了他的身影,未作任何表示。
5月12日,解放军向上海发起进攻。14日以后战斗开始激烈。5月16日,*军在上海的外围阵地大多丢失。蒋介石原来鼓噪的至少能坚守3个月的上海,像纸糊的灯笼,一夺就破。次日,他不得不装模作样地率领*空军司令周至柔、海军司令桂永清,急忙乘坐“江静号”军舰赶回上海,将军舰泊在吴淞口,驻扎在舰上指挥作战。
毛人凤片刻不得闲。他禀承蒋氏意旨,积极协助蒋经国抢运出了1500只船的物资。同时,胁迫绑架了一些不愿去*的社会贤达和*失势的高官,疯狂*了大批革命者和仁人志士。
顺带提一句,*,所以有今天这种富庶,实质上与抢运的那批物质有很大关联。据准确统计,仅毛人凤协助蒋经国运到*的黄金就有11万余两、白银3亿多两、银元几百万元,其他物资则无从数计。有了这些原始资本,*经济得以从20世纪70年代后腾飞,创造出一个个经济奇迹,被誉为“亚洲四小龙”。
当然,按蒋介石的构想,原想全部掏空上海。可当5月22日下午,蒋经国自马公岛飞临上海上空,接地面通知,江湾机场已有解放军炮弹落地,蒋经国只好折返嘉义降落,转登吴淞口外的“江静号”军舰,向蒋介石报告说:“再要抢运上海物资,已无能为力了。”
三天后,解放军攻进市区,突破*苏州河防线,向北逼近,上海市*警察局长毛森迫不及待地找到毛人凤,追问道:“阿叔,总裁明令了没有,为什么还不动手。这个时候,可是最佳时机呀。”
毛人凤叹了口气:“最近事情多,总裁日理万机,战事吃紧,不知是不是他无法分神,还是顾忌什么,始终没有下达制裁令。可我却像抱了一坛油在手上,放不下,扔不了,急煞人了。”
26日,解放军全面突进市区。毛人凤立刻请示蒋介石,但得到的答复却又出他的意料之外,行动暂缓,静候待命。
毛人凤一惊又喜,喜忧参半。一直令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喜的是行动取消了,他一直担心的那些麻烦会随之烟消云散。忧的是,蒋介石对自己的工作是不是不太满意,有了换将的准备?多疑的他深知,上海失守后,如果宋庆龄去了*那边,如果蒋介石哪根神经触动了,再令他动手,麻烦与难度远比现在大得多。
毛森得知后,顿时惊大了双眼,“什么?取消?静候待令?还静候个鬼,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如此反复,只怕以后不便行动了。”
毛人凤把手一挥,如同过了令人望而却步的火焰山一样,蓦然轻松,他笑着安慰道:“森儿,这是总裁的意思。也罢!戴老板生前说得对,弄不好,谁去干谁都在自找麻烦。何必趟这潭浑水。”
“嘿!”毛森失望地摇了摇头,“我什么都准备好了。甚至连机场的飞机都安排妥当了,只等总裁的命令,完全可以把她不出气不出声地弄到*去。”
孙科羊城电谒蒋介石,奉劝不要妄动国父“未亡人”;宋美龄夜半惊魂,越洋怒责蒋介石“阿姊有什么差错,我是不会答应的”。蒋介石苦着脸,坦然相告毛人凤,细诉行动计划取消之缘由;聆听着宋庆龄真诚的挽留,孙科喟然长叹说:“夫人,哲生误入宦海太深,早已回头无岸。”上海滩上飘扬着红旗,宋庆龄笑问陈赓:“*也是四期的黄埔生,那他带的兵为什么比你的多?”
毛人凤从蒋介石的反复中,无从知晓他精心炮制的暗杀计划,何以会被取消。所谓静候待命,能待到什么,他都把保密局大班人马撤到了广州,还能静候在上海?按以往情况与他的经验推断,这项暗杀计划又流产了。
实质上,最终阻止了蒋介石疯狂之举的是宋美龄,还有孙中山的哲嗣——孙科。
蒋介石父子5月17日再度来到上海后,因为局势糜烂,又为共同抗衡李宗仁,时任*行政院长的孙科与蒋介石捐弃前嫌,走得更近。两人联络频繁,再度开始了合作。
这期间的一天夜半,蒋介石接到了孙科从广州打来的专线电话,出乎蒋介石的意料,孙科在电话那端单刀直入地问道:“蒋先生,外间传言甚多,上海将沦于*之手。不知,孙夫人将何以处之?”
蒋介石一惊,心想,消息去得好快。他支吾一阵,冷静下来,装作为难的样子答道:“哲生(孙科字哲生),对孙夫人,党国上下对她都是尊崇有加,鉴于目前时局有变,孔部长、大姐还有子文、美龄都曾劝她去*。可孙夫人对我成见太深,声言除了上海,哪里也不去。这不是因人废事之举吗?留在上海,那不等于是留作*的统战工具?糊涂!知廉耻,辨生死,负责任,重气节。身为总理信徒和我党国同志,皆应铭记心中。这个……这个,孙夫人,多次背执总理信条,甚至逾矩危害民国。现在又不愿随我们去*,这不是亲痛仇快之举吗?”
孙科耐着性子听到这里,不愿过多纠缠。他仍然抓住核心的症结问题,追讨道:“现在外面传言甚多,各方也多有猜测。对于孙夫人的去留和个人生计,大家都很关心。更有人讲,毛人凤的保密局对她有不利之举。”
“纯属胡说八道。”蒋介石在这端紧握住话筒,跺脚打断了孙科的话,“哲生,你可不要听信那些虚妄之说。孙夫人是总理遗孀,也是我蒋某人的二姐。我早说过了,党国上下对 她尊崇有加,岂敢妄有他意。令人不可理喻的是,孙夫人不愿离开上海,却甘愿为*所摆布。哲生,你也劝劝她,不管怎么说,你的话也是有分量的嘛!”
“那自然,那自然。”孙科应道,却又不无担心,“至于孙夫人能否听得进去,这我说不准。可是,以我看来,她留在哪里,俱无大碍。这么些年来,她独自住在上海,除了民国23年在上海发起成立了民权保障同盟,其他也没什么活动了。至于她恋栈上海,我看事出有因,那里有她先人的坟茔,又是她生活熟悉的地方,更是国父当年革命起事的源头圭臬。至于她去了*那边,至多批评一下党国的政策,未必能有什么惊天之举。再说,她毕竟身分特殊,资望隆高,万一有什么差池,我们不是自找被动吗?尤其在眼下,正值戡乱救国的非常时期,对她的处置更不可图一时之快。”
“轻不得,重不得,缓不得,急不得。”蒋介石支吾道,“也只好如此了。哲生,你不要管这事了。更不可听那些市井流言,广州的事你得办好,孙夫人的安全是没问题的。”
两人就此通话完毕。孙科立即致电宋庆龄,希望她能以所谓的亲情、党国利益、总理基业为重,速离开上海,去*或香港皆可,但遭到了宋庆龄的婉拒。
蒋介石得到孙科的回复,又闻上海已完全失守,心中颇为恼怒,正待他举棋不定时,宋美龄通过大姐宋蔼龄转递的书信又到了。蒋介石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苦恼。宋美龄先是在信中坦言她赴美争取美援,受到了美国总统和国会的冷遇。甚至美国*都作好了放弃蒋氏政权,另外选择合作伙伴的准备。最后,宋美龄关心地谈及了她的二姐,特别警告蒋介石不要用下作手段,否则“阿姊有什么差错,我是不会答应的”。
蒋介石无可奈何,他对宋氏家族历来倚重,却又忌惮三分。1933年,他与时任财政部长的宋子文因为“剿赤”动用军费过大的问题,争执了起来。情急之下,他忍不住煽了宋子文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下,在宋家内外引起了轩然大波。
宋美龄在兄弟姐妹的督促下,怒气冲冲回到家中,大闹了一场。蒋介石似有满腹委屈地说:“是子文固执己见,目无尊长。我打他耳光不对,可我百事烦心,做人做事,亦有难处呢。”
宋美龄却不依不饶:“他毕竟是我大哥呀!不行,这事传出多丢人。你要立下字据,以人格担保,不能再犯浑。”
蒋介石情知宋氏家族的威力,碍于宋美龄的颜面,据说,事后登门赔礼道歉,还立下了不再打人的字据。打了一记耳光尚且如此,何况伤及到一个人呢?蒋介石恍惚间耳边又响起了夫人宋美龄那声色俱厉的声音:“阿姊有什么差错,我是绝不会答应的。”
想到这里,蒋介石望望代妹传书的宋蔼龄,不由得沉沉地叹了口气,便向宋蔼龄保证道:“大姐,你放心。美龄是徒具担心而已,介石不会对孙夫人怎么样的,她要留在上海就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