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半人半神的徐懋功是伪君子还是真小人?

[徐懋功档案]

男,又名李世绩、李绩,懋功为其字。生于594年,卒于669年,曹州离狐(今山东菏泽)人。降唐后,被李渊赐国姓。后为避李世民讳,遂单名“绩”。为唐朝著名的凌烟阁功臣。

曾随李世民灭王世充、窦建德、刘黑闼;担任主将灭徐圆朗;随李孝恭灭辅公祏;与李靖一起灭突厥;多次击败薛延陀*;又随李世民伐高丽。太宗尝曰:“李靖、李绩二人,古之韩、白、卫、霍岂能及也!”

徐懋功为徐茂公的原型,徐茂公半人半神的形象深入人心,受世人追捧的程度仅次于诸葛亮。

徐懋功:我与初唐三代*过过招

在凌烟阁(注)二十四功臣之中,徐懋功排名第二十三,堪称刁陪末座。虽如此,徐懋功依然是一个让人过目不忘的政治明星。他的卓异之处在于他用自己出众的智商,因势利导,和唐初三代*之间有过心照不宣的过招,其中的精彩令人眼花缭乱,但往往为后人所忽略。

徐懋功生于大富之家,“家多童仆,积粟数千钟”。在隋末乱世,徐懋功父子自有其自保之道:“乐善好施,拯济贫乏,不问亲疏。”

徐懋功的青春记忆是和黑道联系在一起的。在刚步入青春期的时侯,他家乡出了一个著名的“暴民”翟让,翟让聚众为盗,在当地很快就成了气候。徐懋功并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年轻人,但他仍然迅速地加入到了翟让的阵营。那时,他才17岁,正是后人所说的“花季”。时至今日,徐懋功的革命动机仍是个谜,但我们可以知道的是,自从徐懋功“咸与维新”之后,就再没有哪伙土匪打徐家万贯家产的主意了。

在风起云涌的隋末大革命中,徐懋功如鱼得水,成为大名鼎鼎的瓦岗军的显要人物。李密称魏公后,徐懋功被封为东海郡公。革命的残酷性一天天显露,在经历隋军剿杀、内部火拼之后,走投无路的李密选择了归顺大唐。而徐懋功则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重大考验。

此时的徐懋功实际占领着瓦岗军的旧地,其范围“东至于海,南至于江,西至汝州,北至魏郡”。李密既归大唐,这么大一片土地就成了无主之地,换句话说,徐懋功就是这片土地的新主人。

显然,徐懋功有两种选择:第一,树倒而猢狲不散,我徐懋功收拾残兵败卒,据地称王;第二,你李密有初一,我徐懋功有十五,我也吹吹打打降大唐。但是,徐懋功弃两条道路不走,而是出人意料地选择了第三条道路,充分展现了自己过人的处理问题的能力。

徐懋功对手下说:“尽管李密已归顺大唐,但如果我径直向唐王献出这片土地,却有乘主人之危的嫌疑。因此,我决定将我所管辖的土地的详细资料以及其上的军民户口汇总成册,全部交给李密,听从李密发落。”

兴致勃勃的李渊本来以为徐懋功来献土地,谁知等来等去见到的却是两手空空的使者,难免大失所望。然而,接下来却更令他意外——原来,徐懋功光明磊落,不肯贪天功为己有,早已将一切土地及军民资料献给了李密,准备通过李密之手转献给大唐。李密实在没有想到,在礼崩乐坏的隋末唐初,竟还有如此高风亮节、不肯落井下石之人。李渊也大为感动:“徐懋功感恩推功,实纯臣也!”

这是徐懋功第一次和大唐的第一代*打交道。徐懋功的低调、精明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展示,其可歌可泣的“纯臣”精神,赢得了唐高祖李渊的高度评价。后来徐懋功被封为黎阳总管、上柱国、莱国公,还被赐为国姓,备受恩宠。不仅如此,其父也被封为舒国公。

就这样,徐懋功将所献土地的最大剩余价值给充分挖掘了出来。他巧妙地避免了背主求荣的道德尴尬,同时也打造了自己无欲则刚的大丈夫形象。他以忠于旧主的方式投降大唐,更是巧妙地为自己投降之后预留了宽阔的道德和政治空间。

然而,事有不如人意之处,降唐后的李密复又叛唐,最后被诛。

这无疑是将徐懋功往火坑里推。要知道,徐懋功的所有资本都来自于对李密的忠心。如今李密叛唐,徐懋功何以置身事外?是涕泗交流,悔不当初?还是快刀斩乱麻,公开和叛臣划清界限?和上次一样,徐懋功再次面临两难选择。

然而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徐懋功大鸣大放地上表,请求皇上开恩,准予他收葬李密。李渊再次感动,破例特许。徐懋功披麻戴孝,高调为昔日的顶头上司李密操办丧事,《旧唐书》用四个字评价此事:“朝野义之。”就这样,徐懋功再次将政治包袱改造成了优质政治资产。

和唐朝第一代*的过招,徐懋功大获全胜。此后数年间,徐懋功先后作为主力,参与平定了王世充、窦建德、刘黑闼、徐圆朗、辅公祏诸人,成为大唐一员功勋卓著的战将。英名和美名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徐懋功成为了帝国的骄傲。

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成为帝国新一代*。在新时期,徐懋功作为主力平定了东突厥,安定了北方,后被任命为兵部尚书。功高震主的徐懋功和唐太宗李世民又该如何过招?

李世民显然要比其父李渊技高一筹,因此,他和徐懋功的交往也就显得格外细腻。

有一天,徐懋功忽然患重病,御医开出了一个奇怪的药方,其药引居然是胡须灰。李世民毫不犹豫,立即剪掉自己的美髯交于大夫。徐懋功迅速康复,因此,就有了下面一段类似今日小品的精彩表演。

徐懋功入谢李世民,跪地叩首不止,直至前额殷红的鲜血直流。是啊,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可轻易损伤,而圣上居然为了给臣下治病,置古训于不顾,不叩首至流血岂能表达发自肺腑的感激?谁知李世民却故作轻松地说道:“莫谢,莫谢!我这样做也只是为*着想嘛。谁让你这么重要呢?要谢就谢你自己吧!”与公与私,李世民的话都堪称一绝。

徐懋功的举止如此得体,而李世民的应对也是如此自然天成,这就是高水平的君臣在过招,外人只有欣赏和赞叹的份。只是不知当时的徐懋功是否被弄得有些轻微脑震荡。

然而,精彩还在后面。

一番尽情的表演之后,李世民留徐懋功小酌。三杯酒下肚,李世民开始了“酒后”托孤:“朕思属幼孤,无易公者。公昔不遗李密,岂负朕哉?”闻听如此肺腑之言,徐懋功大为感动,只是他表达感动的方式这次更加离奇,“因啮指流血”。

史书如此记载“流血”之后的情景:“俄大醉,帝亲解衣覆之。”

在这里,徐懋功的过人之处更是表现无遗:皇上你不是在“酒后”托的孤吗?对于你酒后的信任我当然要感激涕零,以致感激到“啮指流血”的程度。但是,你的“托孤”既然因饮酒而起,那么我也要以“饮酒”而终,所以才出现了俄而之后徐懋功的“大醉”。显然,徐懋功知道李世民的真正用意,因此,他并没有把皇上酒后的托孤当成可以载入史册的荣耀,随即以自己的“大醉”来收场。

反正是酒桌上的话,你当真我也当真,你当醉话我也当醉话。

这是二人第二次过招。

不久,李世民就身染沉疴,为了给性格柔弱的太子李治扫清障碍,李世民出了第三招:将没有任何过错的徐懋功贬为叠州(今甘肃迭部)都督。无辜被贬,徐懋功却没有任何怨言和牢骚,接到命令之后,他连家都没有回,就在第一时间奔赴新的工作岗位去了。

其中奥妙何在?高手过招的精彩何在?李世民曾对太子李治作过如下解释:“李世绩才智有余,然汝与之无恩,恐不能怀服。我今黜之,若其即行,俟我死,汝于后用为仆射,亲任之;若徘徊顾望,当杀之耳。”至此我们才明白,为什么徐懋功当初走得那么果断,那么毫不回顾。

看到了吧,这就叫“厚黑学”。不要以为“厚黑学”只是阴暗小人的专利,唐宗宋祖们玩起来照样可以如此炉火纯青。对于徐懋功这位凌烟阁功臣,李世民在自己认为的关键时刻同样会顿起杀心,哪怕徐懋功功高盖世,没有任何差错。“若徘徊顾望,当杀之耳。”千余年之后,我们读到这句话,依然有毛骨悚然的感觉。不就是为了让儿子将来唱一次红脸吗?何至于如此没有矛盾制造矛盾?何至于对两朝元老徐懋功出此重手?幸亏徐懋功同样滑头,同样智力超常,否则,他纵有10个脑袋,也不会活着走出长安城。

徐懋功的果断辞行保住了性命,这才有了李治继大位之后,徐懋功立即被召还并被委以重任的场景。此时,夕阳正红,有了和两代*过招的经验,面对乳臭未干的李治,徐懋功应对起来自然轻松自如。

李治即位之后,就将武则天纳入后宫,封为昭仪。武则天胸怀大志,不久就把李治搞得晕头转向。鬼迷心窍的李治萌生出改立武氏为皇后的念头,然而,这样的想法立即遭到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等元老重臣的强烈反对。关键时候,徐懋功一句话让李治下定了决心,徐懋功这样说:“此陛下家事,何必更问外人?”徐懋功直接将废立皇后如此重要的国家大事界定为“陛下家事”,他巧妙地让李治从心理上摆脱了元老重臣的围追堵截,轻易而直接地达到了为李治解套的目的,从而让武则天迎来了出头之日,同时也神不知鬼不觉地为李氏王朝敲响了丧钟。

徐懋功只一句“陛下家事”,就将大唐的锦绣*给易手了。

之后,长孙无忌及褚遂良等均遭贬斥,长孙无忌*自缢,而徐懋功则赢得了李治和武则天的双重敬意。有一件事也许可以作为注脚:徐懋功“尝坠马伤足,帝以所乘马赐之”。

[个性点评]

在“家天下”的环境下,讨论所谓的“贤愚”没有任何意义;在封建专制*下,讨论所谓的“忠奸”也没有任何意义。在特殊的年代,“活着”就是一切。徐懋功看透了所谓的“忠”、所谓的“义”,看透了所谓的“明君”和“昏君”。因此,他径直将“忠”和“义”拿来为己所用,从而为自己赢得了政治资本,在朝野打造了自己光彩照人的道德形象。他以聪明对聪明,以机智对机智,从而在险恶的环境下保住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他顺水推舟、就坡下驴,从而为自己安度晚年创造了宽松的外部环境。所以,我们要说徐懋功是天才,是“作政治秀”的天才,是处理君臣关系的天才,和那些“武死战,文死谏”的愚才,讪君买直的奸才相比,徐懋功显得如此聪明而伟大。他的伟大在于跳出了“忠奸”对立的一元思维模式,而追求君臣共生共荣。他自成一体,将君臣关系发展成为一门艺术。

[注]凌烟阁原本是唐朝皇宫内三清殿旁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楼,贞观十七年二月,唐太宗李世民为怀念当初一同打天下的功臣,命阎立本在凌烟阁内描绘了长孙无忌、李孝恭、杜如晦、魏征、房玄龄、徐懋功等24位功臣的图像,皆真人大小,时常前往怀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