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舌鲋简介:中国历史上第一条落入法网的贪官

在历史长河上游的波光里,一条不太起眼的“小鱼”连同他翻起的浊浪,最终引起了史家的注意:他就是春秋时代晋国贵族羊舌鲋——史籍中第一条落入法网的“贪鱼”。

羊舌鲋的鲋,音fù,古书上指鲫鱼。按名与字相通的规则,羊舌鲋字叔鱼。他出身名门,父兄都是晋国显赫一时的人物,但本人并无什么特别的才干。据《左传》记载,他曾在晋国担任过两个代理职务:一次是在“昭公十三年”(公元前529年)的七月,“摄(代理)司马”;一次是在次年,“摄理(理官,相当于首席法官)”。就是这两年中两次为期短暂的临时从政经历,被他创出了中国贪腐史上的三项第一。

先看看他“摄司马”时的“业绩”。当时的晋国,虽距晋文公雄称春秋五霸的辉煌年代已过百年,仍欲会盟诸侯再图霸业;发现自己号召力有些不足,就想在*搞一次大规模军演,展示一下军事实力。《左传·昭公十三年》是这样记载的:“……七月丙寅,(晋国)治兵于邾南,甲车四千乘,羊舌鲋摄司马,遂合诸侯于平丘。”主张这次*陈兵“示威”以摄服诸侯的叔向,就是羊舌鲋的异母兄长羊舌肸,是历事晋悼公、平公和昭公的三朝名臣。羊舌鲋的这次“摄司马”,极可能有赖这位兄长的举荐。“举贤不避亲”可以引为佳话,但举亲而不贤,则要引为教训。叔向的举荐不幸为后者,而且教训马上就来了:“……次于卫地,叔鲋求货于卫,淫刍荛者。卫人使屠伯馈叔向羹,与一箧锦……”

“刍荛者”也就是军中打草喂马的兵丁。羊舌鲋此时拥有重兵,*却不明说,而是纵使军中小卒在卫国境内闹事。敲打你一下,看你开不开窍,懂不懂潜规则。这已不像远古时“暴虐百姓”的悍吏那么明火执仗,而是多绕个弯子,把你带进设好的暗箱里另行操作。这正是贪官们的自得之处,就像做贼的看不起打劫的,讲的是“技术含量”。卫国果然中招——破财免灾是弱者的基本生存策略,面对大国强兵,弱小的卫国只好登门送礼,以求息事宁人。

但耍小聪明的人往往疏于大智。羊舌鲋大概想不到,这游戏却让自己的兄长叔向好生为难。这次*演兵的本意,是摄服诸侯参加会盟。但羊舌鲋驱纵士卒骚扰邻国百姓,却使晋国在诸侯国中留下暴虐的恶名。外交无小事,岂可容忍羊舌鲋因一己小利而坏了晋国的国际政治威望?于是叔向采取了主动的姿态,向卫国使者摊牌:

“叔向受羹反锦,曰:‘晋有羊舌鲋者,渎货无厌,亦将及矣。为此役也,子若以君命赐之,其已。’客从之,未退,而禁之。”叔向将羊舌鲋的底细和盘托出,指出他的劣行不代表国家。同时又授意卫国使者,以卫君名义将锦送给羊舌鲋个人。卫国人依计而行,利令智昏的羊舌鲋自以为得计,对送上的礼物照单全收,而且不等卫国派去向他送礼的使臣退出堂上,就连忙下令叫停了手下人的胡作非为。而这恰恰也证实了此事确系他一人做祟,晋国形象终于得到了洗刷。孔夫子深明叔向的苦心,事后赞曰:“平丘之会,数其贿(揭露羊舌鲋贪图贿赂)也,以宽卫国,晋不为暴。”而羊舌鲋*成功后不打自招的表演和忘乎所以的心态,亦可见贪心足以降低一个人的智商,使其因小利而一叶障目。如此“鼠目寸光”,又安能看得见自己不久将玩火*,“亦将及矣”的结局?

羊舌鲋新官上任,就创出了中国自《夏书》规定贪墨为罪以来,旷夏商周三代之久才得见于史料的第一宗完整案例。而在次年,他又再接再厉再创更高“绩效”,一举“勇夺”执法者受贿和色情受贿两个史上第一。《左传·昭公十四年》记载,事情起于一起争地案。此时晋国的理官去了楚国,晋国执政长官韩宣子让羊舌鲋代行理官职权来断此案:“晋邢侯与雍子争鄐田,久而无成。士景伯如楚,叔鱼摄理,韩宣子命断旧狱,罪在雍子。”

其后,自知有罪的雍子,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使出美人计。而羊舌鲋这次贪色忘义,枉法断案,竟意外惨遭报复,终于搭上了性命:“雍子纳其女于叔鱼,叔鱼蔽罪邢侯。邢侯怒,杀叔鱼与雍子于朝。” 其兄叔向一年前就说他“渎货无厌,亦将及矣”,最终真是一语成谶,果有此报。羊舌鲋以身殉贪之后,这起“一个美女引发的血案”亦当了断,于是:“宣子问其罪于叔向。叔向曰:‘三人同罪,施生戮死可也。雍子自知其罪而赂以买直,鲋也鬻狱,刑侯专杀,其罪一也。己恶而掠美为昏,贪以败官为墨,杀人不忌为贼。《夏书》曰:昏、墨、贼,杀。皋陶之刑也。请从之。’乃施邢侯而尸雍子与叔鱼于市。”羊舌鲋终于在死后被追认为贪官,与行贿者和杀人者一同曝尸街头。

关于羊舌鲋的贪婪,左丘明《国语·晋语》中也有一段故事:“叔鱼生,其母视之,曰:‘是虎目而豕喙,鸢肩而牛腹,溪壑可盈,是不可餍也,必以贿死。’遂不视。”这看似有些“迷信”的描写,信非完全的空穴来风。也许羊舌鲋的长相看上去确实令人失望,或许那长相也真能找出与这四种动物相似的地方。但生而如此,且不论是他有愧其母,还是其母对不起他,由此就认定其“必以贿死”,并且“遂不视”,连看护都放弃了,更谈不上认真教育和管束。这看上去更像是导致他命运的一大根源:还是一尾幼鱼就被如此放养,日后难免不触法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