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臣秀吉死亡真相 服用明朝使者馈赠丹药中毒
日本文禄五年(公元1596年)九月初一,金秋时节的伏见城已是草木黄落,随着微风的吹动,满城一片赤黄。在那通往伏见城的道路两旁人群耸动,观者如堵。一排排日军士兵持枪配刀分列左右维持秩序。道路上明朝使节团打起了全副仪仗,一路上鼓乐喧天,端的是威风凛凛。朝鲜使节黄慎坐于轿中,见沿途日本人甚至有焚香祝祷的,心中不由大定,心想:“看来日本人要议和还真并非诳言,其国上下人等对停战亦翘首以盼呢。”
可心里美滋滋的黄慎刚到伏见城的馆邸,便挨了当头一棒。宗义智的家臣柳川调信怒气冲冲地闯入使节馆邸,对着黄慎便怒斥道:“你们朝鲜居然不派王子亲自前来,却派了这么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是想羞辱太阁殿下吗?”声声斥责将黄慎的心情从天堂一下子打到了地狱,他慌忙向来人求情,但最终依然不被允许与明使一同拜见丰臣秀吉。
第二天,丰臣秀吉正式在伏见城接见明朝使节。五大老之一的毛利辉元率诸将奉命列兵仗,延请使者入城。杨方亨站在使者入宿馆邸之外,看着日方盛大的接待阵容,不禁长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穿戴起全副官袍,当先走了出去。沈惟敬亦披挂整齐,手捧金印,随之而行。
明朝使者们随着毛利辉元,进入大殿,两旁日本各大名列坐,肃然寂静,若有所待。随着一声“太阁殿下驾到”的高呼,殿上黄色大幕被缓缓拉开,清瘦的丰臣秀吉身穿日本朝服缓步走出,侍臣二人手握佩刀紧随其后。从兵发朝鲜以来,不知不觉,已是三年有余,丰臣秀吉老态渐露,但眼中的野心之火却依然旺盛。只见他肃立阶上,向明朝诸使节看来。沈惟敬原本胆子极大,立在杨方亨之后,尚自顾四看,此时与丰臣秀吉双目相交,如遭锤击一般,顿时便推金山倒玉柱地跪拜了下去。杨方亨见沈惟敬拜了下去,立时手足无措,略一犹豫,随即跟着拜了下去。
丰臣秀吉见明朝的使者如此恭敬,不由大悦,大声道:“使者远来到此,辛苦了!”杨方亨不懂日语,听丰臣秀吉声音洪亮,因为不满其所为,顿时举止失措,浑身颤抖不已。
此时小西行长见势不妙,连忙出列,对沈惟敬道:“请使者开始行礼!”
听得“老朋友”小西行长发话,沈惟敬终于镇定下来,赶紧手捧金印以及冠服,献于丰臣秀吉,随后又将赐给诸日本大名的冠服呈上,好不容易完成了赐印赐服礼。
次日,丰臣秀吉摆下盛大的宴席,邀请杨方亨与沈惟敬出席。只见丰臣秀吉坐于上首*,头戴七旒皂皱纱皮弁冠,内着素白纱红领黻文中单,外穿五章娟地纱皮弁服,下着纁色素前后裳,腰系红白素大带,脚穿大红素纻丝舄,腰佩青玉佩。杨方亨与沈惟敬坐于右方下首。德川家康、前田利家等七人、皆身穿斗牛服、飞鱼服、蟒服、麒麟服等明朝所赐各色冠服,坐于左方下首。其余官职更低的小大名则没有资格坐于堂中,只能在堂外廊庭内用餐。杨方亨与沈惟敬看这堂上诸人,自丰臣秀吉以下尽为大明衣冠,恍惚如在大明朝堂之中。觥筹交错之间,丰臣秀吉举杯大声笑道:“如此盛况,怎能无歌舞助兴?”听闻此语,堂上乐师立刻演奏起了正式的官方雅乐。可音乐声刚一响起,立刻便被丰臣秀吉喝止道:“雅乐由中土传来,当着天使的面,岂非班门弄斧?既为娱宾,当奏我日本之乐!”于是堂上鼓笛之声大作,能乐乱舞拍子开始上演。听得本族的“流行音乐”,堂下众日本人不禁欢呼起舞,如痴如狂。
盛宴之后,丰臣秀吉返回花田山庄,便准备好好欣赏下明朝诏书到底给了他多少好处。于是便立马叫人翻译给他听。丰臣秀吉身边当时有三位相国寺鹿苑院的高僧对汉文极为精通,分别为西笑承兑、玄圃灵三、惟可永哲三人。最后这个任务落到了西笑承兑身上。小西行长被这个突然袭击打乱了阵脚,翻译竟不是女婿宗义智,也不是女婿的家臣景辙玄苏,这可如何是好?小西行长只能卖着老脸,对西笑承兑耳语道:“如果太阁殿下知道诏书中的内容,必然大怒,到时候谁都没好果子吃!还请您读的时候委婉点,把那些不和谐的内容都别读出来。”
可这个西笑承兑又没事先打点过,让他突然欺骗太阁殿下,他怎么有这个胆子?于是将明朝的诏书一字不漏地读了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圣仁广运,凡天覆地载,莫不尊亲帝命。溥将暨海隅日出,罔不率俾。昔我皇祖,诞育多方。龟纽龙章,远赐扶桑之域;贞珉大篆,荣施镇国之山。嗣以海波之扬,偶致风占之隔。当兹盛际,宜讃彜章。咨尔丰臣平秀吉,崛起海邦,知尊中国。西驰一介之使,欣慕来同。北叩万里之关,肯求内附。情既坚于恭顺,恩可靳于柔怀。兹特封尔为*王,赐之诰命。于戏!龙贲芝函,袭冠裳于海表,风行卉服,固藩卫于天朝,尔其念臣职之当修,恪循要束;感皇恩之已渥,无替款诚。祗服纶言,永尊声教。钦哉!朕恭承天命,君临万邦,岂独又安中华,将薄海内外日月照临之地,罔不乐生而后心始慊也。尔日本平秀吉比称兵于朝鲜,夫朝鲜我天朝二百年恪守职贡之国也,告急于朕,朕是以赫然震怒,出偏师以救之,杀伐用张原非朕意。乃尔丰臣行长遣使藤原如安来,具陈称兵之由,本为乞封天朝,求朝鲜转达,而朝鲜隔越声教,不肯为通。辄尔触冒以烦天兵,既悔过矣。今退还朝鲜王京,送回朝鲜王子陪臣,恭具表文,仍申前请。经略诸臣前后为尔专奏,而尔众复犯朝鲜之晋州,情属反覆,朕遂报罢尔者,朝鲜国王李昖为尔代请,又奏釜山倭众经年无哗,专俟封使,具见恭诚。朕故特取藤原如安来京,今文武群臣会集阙庭,议审始末,并订原约三事:自今釜山倭众尽数退回,不敢留住一人;既封之后,不敢别求贡市,以启事端;不敢再犯朝鲜,以失邻好。披露情实,果尔恭诚,朕是以推心不疑,嘉与为善。口敕原差游击沈惟敬前去釜山宣谕,尔众尽数归国,特遣后军都督府佥书署都督佥事李宗诚为正使,五军营右副将左军都督府署都督佥事杨方亨为副使,持节赉诰封尔平秀吉为*王,赐以金印,加以冠服,陪臣以下皆各量授官职,用溥恩赉,仍诏告尔国人,俾奉尔号令,毋得违越,世居尔土,世统尔民。盖自我成祖文皇帝赐封尔国,迄今再封,可谓旷世之盛典矣。自封以后,尔其恪守三约,永肩一心,以忠诚报天朝,以信义睦诸国,附近夷众务加禁戢,毋令生事于沿海。六十六岛之民久事征调,离弃本业,当加以抚绥,使其父母妻子得相完聚,是尔之所以仰体朕意,而上达天心者也。至于贡献,固尔恭诚,但我边海将吏惟知战守,风涛出没,玉石难分,效顺既坚。朕岂责报一切,免行俾绝后寡,遵守朕命,勿得有违,天鉴孔严,王章有赫,钦哉故谕!万历二十三年正月二十一日【此诏书原件藏于大阪博物馆,】
丰臣秀吉的表情,随着诏书的不断诵读声愈加阴沉,双拳紧握,青筋毕露,好不容易听得承兑灵三永哲读完,丰臣秀吉终于忍耐不住,疾步走来,一把抢过诏书,将其与头上七旒皂皱纱皮弁冠同掷于地上,怒道:“俺要成为*王,直接就做了,何须明国之力?小西行长说这次是让俺当明国皇帝,因此俺才命令大军班师。小西行长这厮不单单是把我给骗了,现在看他跟明国私通,其罪不小,快将这厮带来!这次非得将这厮的狗头砍下来不可!”【江户后期史家赖山阳(1781-1832)《裂封册》一诗描述其情景:“史官读到日本王,相公怒裂明册书。欲王则王吾自了,朱家小儿敢爵豫。”诗中“相公”指丰臣秀吉,“朱家小儿”指明朝万历皇帝(1563-1620)。实际上此乃赖山阳本人的幻想,明朝诏书原件与丰臣秀吉接受的明朝衣冠鞋帽均保存到现在,完全不存在丰臣秀吉撕毁诏书一事。】
见丰臣秀吉大发雷霆,西笑承兑也不禁心惊胆战,小西行长可是丰臣秀吉的重臣啊,要是因为他就被斩了,那小西行长的家臣与女婿宗义智日后跟他算后账怎么办?于是赶忙说道:“中华文化远远超过其余国家,因此诸国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受封的。如今太阁殿下威德传播到了明国,因此明国才特意前来册封,这难道不是流传千古的美事吗?希望太阁殿下能厚赏明国使者,并赐回国书,两国永偕通好,将这美名永传于后世。”
听得西笑承兑的解释,丰臣秀吉不禁稍展其眉,沉思片刻道:“原来如此,无怪乎俺听说前朝将军足利义满亦曾受封。”实际上对这次议和,丰臣秀吉抱了极高的期望,其中最重要的两点便是恢复勘合贸易以及朝鲜称臣。如今明朝不过是用一个空头国王头衔便将其打发了,这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但是西笑承兑又说得没错,作为下人出身的他,竟得到中朝敕封国王,这对他无论如何来说都是值得荣耀并倍加珍惜的。于是将掷于地上的冠冕与圣旨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用手轻轻地掸了掸,吹去皮弁冠上沾染的灰尘,又将其稳稳地带回了头上。
此时小西行长已经被带到花田山庄,丰臣秀吉见到他,双眉又立了起来,大骂道:“混账东西,你做得好事!”
小西行长被召来之际,知晓事发,但他不愧是商人出身,立刻将保命的东西带上,此刻见了秀吉,痛哭流涕道:“臣冤枉啊!这跟臣一点关系都没!这实在都是三奉行的主意,微臣只不过是照办罢了!”说着从衣服内掏出几封与三奉行往来的书信,上面清清楚楚地写明了这议和的事情三奉行都涉足其中。这下子丰臣秀吉没了话说,三奉行可是他的左膀右臂,小西行长也是重臣,要是都砍了,实在牵扯太大,再加上西笑承兑的帮腔,总算是原谅了小西行长。急召加藤清正与三奉行前来花田山庄,对他们说:“与朝鲜的议和我决不允许,明朝的使者也不能再留了,明天就赶他们走。我要再起大兵,以灭朝鲜!”这板子不能打到明朝身上,那么也只能落到朝鲜身上了,总得有个出气筒。
九月四日,杨方亨、沈惟敬等人被押往堺港,此时丰臣秀吉余怒未消,竟然准备将朝鲜使节统统处斩。此事再次被西笑承兑所阻,有道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身为日本上国,可不能做出这样贻笑大方的事情。
沈惟敬与杨方亨商议道:“我等万里远来,不得一封书信回去,有何面目?况且议和诸事皆与小西行长再三讲定,还是恳托他去申前约。”于是便派人去求小西行长。
不多时,小西行长来告道:“太阁殿下怒骂你等,不曾图遂日本所求,只为朝鲜谋事。决不再见,速请回去。”不过小西行长还算尽力,他极力劝说丰臣秀吉厚赐明朝使节团。
九月九日临行前,柳川调信突然前来告知黄慎道:“太阁殿下将要再起大兵,攻伐朝鲜,赶快让你们的王子来日本谢罪,如若不然,我军就再把他们俘虏过来!现在太阁殿下已经命令加藤清正先行进发,明年二月大军继发。”
历史常常被人误读。比如“逆臣贼子”吴三桂,我们可以人云亦云的指责他是大汉奸,那很轻松,不需要用脑子思考,书上就是这么说的。但是,如果我们沉下心来,仔细咀嚼掩藏在历史深处的那段岁月,又有几人能读懂他的心路历程?
明崇祯十五年,吴三桂32岁,正处在一生中最亮丽的年华。也就在这一年,中国社会的急剧变化,将他推到了漩涡中心。大明王朝就像一辆沿着下坡奔向悬崖的马车,几个世纪积累的所有势能都指向了一个万劫不复的终点,张献忠在四川称帝,李自成攻入北京城,崇祯皇帝仓惶出走,多尔衮带领八旗子弟兵正从关外向长城杀来……天上不可能出现两个太阳,地上却同时出现了四个皇帝。中国社会的一场巨大变革正在进行中,对于吴三桂来说,来到了人生的三岔路口,他该做什么样的选择?
此时的大明王朝危机四伏,明朝的问题不在于遍地的水灾、蝗灾,也不在于几位奸臣和昏君。这些只是表象。在这一切的背后,支撑社会运转的精神支柱已经腐烂了。明朝末期,上至公卿士子下至平民百姓,每个阶层都沉陷于自然人性的放纵之中,金粉气息充斥大街小巷,奢靡之风遍布朝野上下,一部《金瓶梅》,活脱脱描画出明末的世相百态,到处西门庆,遍地潘金莲,人性的约束像一根失去了弹性的橡皮筋,松驰到了极致。
而远在关外的满洲社会却呈现出鲜明的上升趋势,这是一个让人眼亮的群落,他们凭借体内的热情和原始冲动生活着,像一群活力四射的少年,朝气蓬勃,锐气逼人。成立大清王朝之前,他们还没有建立标准化的伦理构架,思想没有任何遮拦和羁绊。现在,这群人有了一个宏伟的目标:夺取中原。他们的征服需要汉人的引导,所以他们竭尽全力争取那些有才干的汉人,执着而真诚。
在吴三桂之前降清的有洪承畴。此人是明末一代鸿儒,文官武将的精神领袖,被俘之初,也曾经一门心思尽节殉国,在满洲人的*里蓬头赤足,日夜大骂,只求速死。可是皇太极并不生气,供吃供穿,多次派人去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亲自到*探望,看到洪承畴衣服单薄,解下自己的貂裘大氅给他披上。不知洪大将军是被皇太极的真诚所感动,还是从内心里感受到了关外那个民族大有前途,总之,他投降了。松锦陷落之后,明朝从皇帝到普通百姓都在等待洪大将军殉国的消息,又一个崇高的身影即将走上祭坛,和岳飞、苏武、文天祥们一起享受后代景仰的目光。崇祯皇帝甚至在北京为洪承畴立了祠堂。然而他居然投降了。这样的事实,像*当年仓惶出逃一样难以让人接受。
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再来看当年的吴三桂,不免让人心里升起一股酸楚的滋味。史书上说吴三桂冲天一怒为红颜,李自成攻占北京之后,抄了吴三桂的家,抢走了吴的爱妾陈圆圆,因此吴三桂奋起反抗,掉转枪口帮满洲人杀向大明王朝。其实这时候,崇祯皇帝朱由检已经被李自成赶出了京城,在景山那棵槐树上吊自杀了,大明王朝像一盏快烧尽的油灯,气数已尽,吴三桂的反叛,只不过是压垮大明王朝的最后一根稻草。
风华正茂的吴三桂,为什么非要用自己鲜活的生命去作明朝这艘破船的殉葬?在苛刻的道德伦理标准中,人很容易被推入冰火对峙的两极选择中,王朝灭亡,不做忠臣就做叛贼,不进入圣殿,就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在这种情景下,死亡甚至是最轻松的选择。吴三桂选择了活着,他抛弃了行将就木的明朝,他要帮助满洲人恢复中国的元气,他的这个选择需要比死亡更大的勇气。
金庸先生的历史观是这样的:一个民族先是统一强盛,后来慢慢腐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时,外族就会入侵,而这往往是民族的转机。纵观中国历史,华夏民族就是这样一步步壮大起来的。结合金大侠的观点,再来看看对吴三桂所作的那份评判,是不是太过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