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也玩毕业季 皇上趁“毕业旅行”挑选驸马

进入六月,空气里便开始弥漫离别的气息。幼儿园的小伙伴们,在忙着筹备毕业演出;中学生们,特别是刚刚结束高考的高中生,或许在计划着一场毕业旅行;而大学校园里,则充斥着各种天马行空、搞怪的“毕业照”。为了纪念曾经的美好,今天的毕业生们绞尽脑汁、玩尽花样,为自己的校园时光做最后的祭奠,那么古人是否也有这些丰富多彩的毕业活动?他们又怎样庆祝自己的“毕业季”呢?

古代的学校原本没有如现代学校般严格的学制,亦没有固定的“毕业”期限。在科举制度没有形成的隋唐以前,官学一般只是定期举行“射策”等形式的考试,考中者授予官职,不中者亦可留在学校继续学习,下次再考。汉代的国家最高教育机构太学中常见白发斑斑的学生,他们就是数次考试均未考取而留在太学中的“老学生”,汉灵帝还曾经下诏,为这些年过花甲的太学生举办专门的考试,以解决他们的就业问题。隋唐以后,官学虽然开始对学生的年龄和学习年限作出了一定限制,使少部分监生可以在学满一定年限后直接候补为官,然而对大部分读书人来说,科举考试才是他们进入官场的必经之途。因此,直到科举取中之时,他们才算是真正“毕业”。

既然科举考试是古代多数士人的“毕业考”,那他们的“毕业季”活动自然也安排在科举考试前后。这些大大小小的活动,从离开家乡赴京赶考时就开始,放榜后仍迟迟不息,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序曲

解试之后各地大办“乡饮酒礼”

“毕业季”的前奏开始于举人通过州府举行的解试后,由州府长吏为其举办的“乡饮酒礼”。乡饮酒礼来自周代乡学的宴饮礼节,本为显示尊老、养老,与科举无涉。但汉代实行察举制度后,地方州郡在举送人才时也会举行乡饮酒礼,以表示对人才的礼宾,这一举动将乡饮酒礼的含义由“敬老”拓展到了“尊贤”。隋唐时期,科举制成为*选官的重要途径之一,普通读书人经解试、省试两级考试后,获得授官资格。在这两级考试之间,各地官员会为通过解试、即将赴京参加省试的学子举行盛大的乡饮酒礼,一来庆贺他们通过第一级考试,二来也祝愿他们在接下来的第二级考试中有优异表现,为家乡争光。

科举考试中的乡饮酒礼,虽然早在隋文帝时就已有诏书予以确认,但直到一百多年后,在唐玄宗颁行的《大唐开元礼》中才正式确立了地位。在此之前,尽管日常生活中以敬老为主要目的的乡饮酒礼已日渐式微,但在礼书中,乡饮酒礼的核心功能仍是“尊老尚齿”,以尊贤为主要内涵、礼送举子的乡饮酒礼未被认可为主流。而在《大唐开元礼》中,后者独专了乡饮酒礼之名,乡饮酒礼与科举宾贡结合起来,成为定制。纵使后世“乡饮酒礼”之名又重新归还给了尊老礼,但第一级考试之后的“鹿鸣宴”、“鹰扬宴”却沿袭着科举宾贡宴饮的传统,拉开了古人“毕业季”的序幕。

各地举子到达京城后,紧接着便开始他们“毕业季”的第二个重要活动——朝见皇帝、谒先师。这个活动的兴起比乡饮酒礼晚一些,在刚开始实行科举的隋和唐初,省试之前都没有这一仪式。唐玄宗开元五年(717年),始有《令明经进士就国子监谒先师敕》,规定诸州乡贡明经、进士及*官学取得省试资格的举人在朝见皇帝后,要集体前往国子监,行谒先师之礼,由学官为之开讲,质问疑义,并邀请官员和来京朝贺的使臣前往观礼,设丰盛的宴席招待所有参与人员,规模十分盛大。后来随着唐朝国势衰微,除谒先师等基本内容被保留下来外,其余程序均遭省减。而那些被保留的部分,也一直沿袭到后代,成为古代举人参加第二级“毕业考”之前的一大礼仪。

重头戏

拜主考拜宰相再拜皇帝

乡饮酒礼和谒先师固然隆重,但仅是第一级考试之后的活动,充其量只能算古人“毕业季”的序曲,真正的重头戏要到考试结束、放榜传胪后方才慢慢登场。这些新科及第的“毕业生”们,要参加谢恩、过堂、期集等一系列活动。其“毕业季”的繁忙,比之现在,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首先是拜谢主考官的“谢恩”。唐代省试放榜之后,凡榜上有名的进士,要一同前往主考官的府邸,感谢座主拔擢之恩。谢恩时,各位及第进士按名次排好队,状元出列致辞,接着进士们一一拜见主考官,作自我介绍,并致感谢之意。有时新科进士要一连几天去谢恩,直到皇帝正式批准、确认他们的考试结果。

随后,主考官便要带领新科进士到中书省都堂去拜见宰相,是为“过堂”。过堂前,新进士们得先到大明宫光范门内集合,备好丰盛的酒席,等候宰相上堂。宰相到达之后,相关官员会过来收取进士的名纸,紧接着主考官带领进士们进入中书省,在都堂依次站立。主考官向宰相行礼毕,仍由状元代表致辞,其余进士依次自我介绍并致谢,和谢恩时一样。之后,再由主考官带领他们行礼、退下。

有的新科进士在金榜题名的大喜之下,不免情绪过于激动,以致在谢恩和过堂时闹出笑话。比如唐武宗会昌三年(843年)的第二名进士丁棱,在过堂时因状元有事缺席而代为致辞,谁知他太过紧张,口吃旧病复发,一个“棱等登科”,说了数遍“棱等登”,竟憋不出那个“科”字,一时令周围的官员和同年忍俊不禁。第二日,友人嘲笑他说:“听说老兄会弹琴,为我们弹奏一曲可好?”丁棱解释说自己不会,友人戏谑道:“昨日您‘棱等登’‘棱等登’之声,可不是弹琴吗?”说得丁棱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宋代,皇帝为防止座主与门生结为朋党,明令禁止新科进士向主考官和宰相谢恩,亦不准自称“门生”,以是谢恩、过堂仪式都逐渐衰落。考试增加殿试之后,所有进士及第者均为“天子门生”,唐时向主考官谢恩之礼也变为诣閤门向皇帝谢恩,由新科状元率领诸及第进士上谢恩表,称为“朝谢”。之后,元明清三代亦延续了这一礼节,朝谢也成为古代“毕业生”们通过考试后要做的第一重要之事。

清代的进士在拜谢皇帝之外,还要专门赴国子监和孔庙拜谒孔子,并在那里举办他们的“毕业典礼”。届时,诸进士由状元率领,在孔庙向孔子行礼后,更换补服,前往国子监彝伦堂拜谒国家最高学府的校长——祭酒、司业。接下来,三名校长分别向状元、榜眼、探花进酒并簪金花,其余诸进士由祭酒、司业的属官进酒、簪红花。这一仪式被称为“簪花”,于古人而言,这就是象征着他们顺利通过“毕业考”、完成学业的“拨穗”了。

在国子监还要进行一项活动,那就是立题名碑。据说这最初起源于唐代进士张莒的一时兴起:唐中宗神龙年间,初中进士的张莒在游览长安郊外的慈恩寺时,兴致突发,将自己的大名题在大雁塔下。这种在今天看来是在旅游景点乱涂乱画的不文明行为,当时却得到了文人雅士的纷纷效仿,日后每科进士在发榜之后,都会集体来到慈恩寺,将自己的姓名、籍贯和及第时间用墨笔题写在大雁塔墙壁上,若有人将来做了卿相,还要用红笔将名字改过。“雁塔题名”一度成为学子莫大的殊荣。宋代以后,因京城迁离长安,不复有雁塔,遂改为在国子监立题名碑。在今天的北京孔庙和国子监博物馆中,仍立有198方进士题名碑,上面记录了元明清三代五万余名进士的姓名、籍贯、名次,其中不乏袁崇焕、林则徐、李鸿章、沈钧儒等大名鼎鼎的人物。

狂欢

你可曾赴过琼林宴

进行完这么多严肃繁复的礼仪活动,“毕业生”们终于可以尽情地“毕业狂欢”了,时谓“期集”。首先少不了的是“毕业聚餐”,即黄梅戏《女驸马》唱词中提到的“琼林宴”。它是皇帝专为款待新科进士而举行的宴会,因北宋时赐宴地点位于皇家花园琼林苑中而得名,在不同时代又有“闻喜宴”、“恩荣宴”等别称。

除为文进士设立的“琼林宴”外,还有为武进士举办的“会武宴”,均群英荟萃、金鼓喧阗、排场浩大。这两场宴会最初是新科进士凑份子来筹办的,但朝廷也会有所表示,如赐宫廷美食、赐酒、赐钱等,五代以后则逐渐由朝廷买单,官方色彩日益加强。

此外,进士们也会筹办自己的宴会,尤以唐代的“曲江宴”为胜。曲江宴因设于长安城东南的曲江一带而得名,往往是古人“毕业季”的最后一项活动,因此更贴近于现代的毕业宴,吃完这顿,同年们就自赴前程、各奔东西了,故而又称“离会”。在这样的场合,新科进士也不免伤感起来,晚唐诗人杜荀鹤就曾在曲江宴后无限感慨:“日午离筵到夕阳,明朝秦地与吴乡”(《关试后筵上别同人》)。

琼林宴

旅行

贵胄公卿趁机选婿

“毕业狂欢”不仅有吃,还有玩,近几年流行起来的“毕业旅行”,其实早在唐代就已经出现了,而且当时还存在专门筹办相关业务的民间组织,称为“进士团”。他们多由长安游民自相鸠集而成,设有团司,为新进士们安排“毕业”之后的种种活动,收取一定费用,这些费用多由新进士们分摊。“毕业旅行”常在春天举行,目的地以曲江为多。

彼时正是曲江最美好的时节,刚刚蟾宫折桂的新科进士紫陌寻春,看见满眼的旖旎风光,心情自然十分欢快欣喜。孟郊的《登科后》诗云:“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便将这种喜悦之情渲染得淋漓尽致。在“毕业旅行”中,进士团会组织新科进士赏春花、尝樱桃、瞻佛牙、打马球,还有前边提到的雁塔题名和曲江宴等,种种节目,不仅令登科未几的“毕业生”们得以在其中尽情肆恣,释放多年皓首穷经的寒窗寂苦,也吸引了长安城中众多名流布衣前来观赏,争相目睹进士的风采。

普通百姓往往让儿子以进士为榜样,刻苦求学,以期将来加入那游玩的队伍;贵胄公卿则仔细观察、留意这些科场新贵,为待字闺中的千金物色东床。有时,皇帝也会亲临新科进士的“毕业旅行”,甚至为心爱的公主挑选驸马。不少新科进士就在此时被相中,甫一“毕业”再中头彩,引得同年艳羡不已。这些侥幸得入贵族甚至是皇族的“幸运儿”,在外人看来似乎风光无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诚然,其中确实有像陈世美一样攀缘权贵、忘恩负义之徒,可更普遍的是,寒门学子并不适应贵族之家的繁文缛节,有的还*舍弃家乡的发妻,忍受贵门之女的娇蛮,婚后生活并不如意。在此过程中若有不从,还会招致各种刁难,如越剧《荆钗记》里中了状元的王十朋拒绝丞相的招赘,竟*害至家破人亡,幸得好心人相救才避免了悲剧。

如是的“毕业大party”,有时会持续数日甚至月余,此后,“毕业生”们将接受铨试,准备谱写他们仕途的灿烂篇章。幸运者及名门之后或可一路翰飞戾天、青云直上,然而对更多家境贫寒、出身低微的新进士而言,初入官场的他们,也会像如今的职场新人一般,感受到书本与现实的种种差距,个中不适与苦楚才是他们“毕业季”过后所要面临的第一个严峻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