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是什么意思(孔子思想)

撰文 | 王来宁 责编 | 廖玥

大家好,我是来宁老师。今天我们继续解读《论语·颜渊第十二》第6、7、10三则。

有教养的头脑,第一个标志就是善于提问。孔老师说他教学的原则是“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不到他努力想弄明白而不得的程度就不去开导,不到他心里明白却不能完善表达出来的程度就不去启发。

这一集子张问得深刻,子贡问得巧妙,而提问的背后则是两位同学“心事浩茫连广宇”的思想。尤其子张问如何“崇德辨惑”时,孔子引用《诗经》中弃妇的抱怨来进行论证,这到底想要说明什么呢?

12.6

子张问明。

子曰:“浸润之谮zèn,肤受之愬sù,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

这一则是孔子对谗言和诽谤的批评以及处理的方式。“子张问明”,子张问怎样做才算是明智,怎样才看得明白,不会被蒙蔽。孔子说,需要小心两种情况:“浸润之谮”“肤受之愬”。

第一种,“浸润之谮”。朱熹说“谮,毁人之行也”,就是对别人的毁谤。“浸润之谮”,不是劈头盖脸地泼脏水、说坏话,而是像水逐渐渗透那样,暗中挑拨,日积月累地去说一个人的不好。这样很少有人会不受影响的,听久了难免会*。

第二种,“肤受之愬”。朱熹说“愬,愬己之冤也”,说自己的苦处,与自己相关,说得紧切,使人有感同身受之感,有如切肤之痛,这样非常容易触动别人,难免会使人不及详察就陷入同情、丧失立场。

孔子教导子张:孩子,你要小心“浸润之谮”“肤受之愬”,如果这两样你都可以识破,那你可以算是明智的了;如果这两样在你那里都行不通,那你可以算是见识深远了。

老师,前面叫我们要善于倾听,可是难免会有“润物细无声”的谗言;你前面还叫我们要富有同情心——“仁者人也”,可这里又说会有人利用同情心绑架别人。社会好复杂,人生好艰难啊!我感觉到了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如果把世界想像成充满爱的,就会被自己骗到了。有善有恶、有阴有阳才是世界本来的样子。而且,对心怀仁爱梦想的人来说,也正是那些不好的方面,才让人的坚持更有意义,就像各种形式的谗言可以让人更明智。

也许世界充满恶意,信念坚定的人总是会怀着智慧和勇气去面对各式各样的人和事,最关键的,是永远不丧失心中的仁爱和希望。

可光有正确的立场也不行啊,面对“浸润之谮”“肤受之愬”,怎么破啊?

汉武帝刘彻,文功武治,媲美秦皇。但就是这样一位伟人,晚年听信宠臣江充的挑拨、诽谤,灭太子,诛皇后,如此结局令人唏嘘。

对“浸润之谮”“肤受之愬”,抵御的武器,还是孔老师的方案“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要了解一个人)应该先看他做了些什么,再看他做这些事情的动机,最后审察他做事情时是否安心、快乐。

我们都不想被他人的言语所左右、所蒙蔽,这就需要追求“明”,追求“远”,明察秋毫,有远见卓识。

所谓“明人”,也就是 “看破”了的人:看破了世相,知道了世上本有这样的奸佞小人,洞悉了他们的卑劣目的,也就对他们具备防范之心。

所谓“远人”,也就是 “放下”了的人:知道小人是好人的陪衬,我们也不必为他们的存在而烦恼,只是对他们的丑恶嘴脸嗤之一笑。你不受他的干扰也就行了,万不可对他们心怀戚戚,埋怨世道人生。

防微杜渐,消患于未形,就可以言明言远。

12.7

子贡问政。

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

曰:“去兵。”

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

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孔门言语最厉害的是子贡、宰我。善言者自然也善问,也能问。相比之下,宰我的问题有时候很刁钻,常常是逻辑上、学理上的思辨;而子贡位列高管、出使四方,社会经验丰富,所以他和孔老师的对话,不仅能够深入辩理,更能够切中现实。

子贡问孔老师怎样治理国家。孔子说,有三个条件“足食,足兵,民信之”,粮食充足,修整军备,人民的信任。子贡想了想,又问:“如果迫不得已要去掉一项,那首先去掉哪一项呢?”孔子说:“那就去除军备一项吧。”子贡又问:“如果不得已,要再去掉一项,那其次去掉哪一项呢?”孔子说:“那就去掉粮食这一项吧。自古以来人都免不了一死,如果*不能取信于民,国家的威信就不能存在了。”

对一个国家来说,军备是重要的,财富也是重要的,但更重要的是这个国家上下一心、互相信任。只要有了这一条,兵器、粮食都可以创造出来;没有这一条,即使兵器充足,粮食充盈,国家也是危险的。

我总结一下,就是:孔子告诉子贡治理好国家要做到三条——足食、足兵和民信*,其中民信*最重要,其次是充足的粮食储备,第三才是强大的武器装备。这种排列方式对吗?明显落后就要挨打啊!

以强大的军备立国还是以民信立国,这是“霸道”和“王道”的关键区别。从一个短期历史来看,军备强大的确可以取得效果,商鞅变法、韩非法家的确造成了秦的迅速崛起,吞并六国而一统天下,但是把思考的时间单位再拉长,事实却不是如此。

这一则反映了儒家学派的经济思想,其核心是“富民”思想。孔子和另一个非常有治国才能的学生冉有也谈到类似的事,《论语·子路第十三》记载:

孔子到卫国去,冉有为他驾车。孔子说:“人口真多呀!”冉有说:“人口已经够多了,进一步要做什么呢?”孔子说:“富之”,让他们富起来。冉有说:“富了以后进一步要做什么?”孔子说:“教之”,要教化他们。

你看,这就是“王道”。

子贡的语言功夫真是了得!懂得把事情反过来问。假如他是问“这三项之中哪个最重要?”老师很可能就说,都很重要啊!他未必能获得这么直观简洁的答案。

能提什么样的问题,足见出提问者有什么样的境界。子贡能提出“不得己而去之”的问题,而且层层剥茧,最终剥出孔子的“新”来,可以说提问者和回答者都是深刻的思考者,这是真正的名师高徒。

12.10

子张问崇德辨惑。

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德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诚不以富,亦祗以异’。”

这一次,子张的提问涉及两个方面:德行和欲望。他问到,一个人怎样“崇德辨惑”,即提高道德修养水平和不陷入迷惑呢?

孔子首先回答了“崇德”:要“主忠信”,以忠诚信实为核心价值;要“徙义”,使自己的思想行为趋向于道义,这就是提高道德修养水平了。其次是“辨惑”。孔子的回答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喜爱一个人就要他生,厌恶一个人就恨不得要他死,既要他生又要他死,这就是迷惑。这种情绪性的判断失常就像《诗经·小雅·我行其野》里的弃妇对她丈夫变心的指责一样,“诚不以富,亦祗以异”。

《小雅·我行其野》这首诗,是一个被抛弃的女子的诉说。由于丈夫变心另娶了新妇,所以她只好回娘家去。最后她说,你另娶了别人——“诚不以富,亦祗以异”,确实不是因为她家比我家更富有,比我的客观条件好,而是因为你变心了,人的心一变,一切都改变,纳兰容若说得好,“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孔老师在这里引用这句诗,是说:子张你看,人的情感是多么容易改变,而且,被情感左右的判断,只会让人陷入迷惑而不自知、而自以为是。我们之所以陷入迷惑,一者是知识不够,二者则是主观感情左右了我们的理智,障碍了我们的眼光。世间可痛可悔之事,大都出自于此。

这里孔子并没有对什么是“惑”做出一个界定,而是描绘了一个“惑”的状态,所以并没有把概念的内涵、外延说清楚吧。

子张所问的“崇德辨惑”,亦非是要找到确定无疑的关于“崇德辨惑”的定义,而是在向孔子请教如何做到“崇德辨惑”,知道如何(know how),尤其是知道如何做(know how to do),而不是知道什么(know that)。

子张同学在后期名气很大,孔子死后,他独立招收弟子,宣扬儒家学说,成为“儒分八家”中第一家“子张之儒”的创始人。后来的孟子和王充在谈到子张时,都一致承认“子贡、子游、子张皆得圣人一体”。

这一则是孔老师对子张同学的教诲。可以说是针对子张特点“量身定做”的答案。子张追求正义,坚持“忠信”,不断趋向道义,但是正义感太过强烈,就会失之偏激——这恰恰是子张的缺点。好恶深则偏见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反而会失去判断的公正和客观稳定。

另一个学生樊迟也曾经问了与子张相同的问题。当时孔子回答说:“因为一时忿怒就出手,忘记了自身的安危,甚至连累家人,这不就是惑吗?”

除了“因材施教”的原因之外,孔子在谈到“辨惑”时都说到了情绪欲望的问题。情绪管理是现代人的一门必修课。情绪欲望常常会使一个人判断失常,会自己给自己制造很多“结”和“茧”,从而“心有千千结”或者“作茧自缚”,妥善地处理这方面的问题,迷惑自然就会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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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王来宁

高级教师,北京师范大学古代文学硕士,任教于北京大学附属中学,自2013年始,面对高一高二学生教授《论语》《孟子》课程。

“《论语》青春版”系列文章,以师生对话的形式,将古老的论语和互联网时代洋溢的青春对接, 是具有“学生气质”的《论语》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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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主持人 李山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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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编 薛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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