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幼儿园雇车接送学生超载超速致两人死亡

问题描述:

摸着尚有体温的儿子,母亲朱敏不敢相信,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儿子就这样离开了人世。2011年3月14日,一辆从丰台青塔开往门头沟永定镇的幼儿园校车上,司机尤毅运送了81人,其中包括腾龙双语幼儿园园长1人,老师4人,以及76名儿童,超载31人。

  医院里,朱敏和史新伟夫妇伏在儿子小浩博的身上痛哭不已。

  5岁的史浩博,小小的身体躺在一张白色的病床上,面部血肉模糊。

  摸着尚有体温的儿子,母亲朱敏不敢相信,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儿子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2011年3月14日,一辆从丰台青塔开往门头沟永定镇的幼儿园校车上,司机尤毅运送了81人,其中包括腾龙双语幼儿园园长1人,老师4人,以及76名儿童,超载31人。

  满载的客车超速行驶,并在途中撞到路边的工地围挡,一根钢筋穿透挡风玻璃,刺穿园长的身体,再穿过座椅靠背,插进后座5岁男童史浩博的下巴,园长当场殒命,男童经抢救无效死亡,另有3名儿童受伤。

  记者今天获悉,肇事司机尤毅近日因交通肇事罪,被检方起诉至门头沟法院,园长家属和受害男童家属分别向司机、幼儿园和租车公司提起民事诉讼,请求赔偿。

  据悉,在案发前,该幼儿园已被查封,为了继续营业,园方安排校车每天超载运送200多名幼童到门头沟园区上课,从此埋下了安全隐患。丽案调查经过连日走访,了解了这起案件背后的故事。

  超速超载

  校车双人座位挤4个孩子

  2011年3月14日早上7点,青塔西里5号院1号楼腾龙双语幼儿园,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的小朋友陆续被家长送到了这里。

  “嘀——”一辆白色苏州金龙大客车和一辆福田大客车缓缓地停在园外,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从半地下室的幼儿园里跑出来,登上车,不一会儿,两辆大客车就坐得满满当当。

  客车里,每两个相邻的座位上都坐着三四个孩子,透过车窗可以看见一个个小脑袋瓜儿。

  司机尤毅回头扫了一眼,心想,这辆只能容纳51人的大客车肯定超载了。

  但他没放在心上,“小孩子个子小,再说也都坐在座位上。”

  34岁的尤毅开校车接送这些孩子已经快一个月了。每天早上,他要负责把这些孩子送到30余公里外门头沟永定镇的凯迪实验幼儿园园区,下午4点半再接回。

  8点,尤毅踩了油门发车,那些没有上车的孩子被老师带回教室,等待下一班车。

  50分钟后,尤毅再次返回青塔。剩下的孩子都到齐了,园长王华(化名)和四个老师组织76个孩子上了车。

  王园长坐在右前角车门副驾驶的简易座上,其他4个老师分散坐在后面,而5岁男孩史浩博同三个小女孩则挤在园长后面的一个双人座位上。

  车开到了108国道门头沟区石门营环岛一公里左右,尤毅的仪表盘指针时速已经指向了98公里,对于时速60公里限速的标识,他完全没在意。

  快驶到红绿灯处,尤毅踩了刹车,突然客车失控,一头撞向马路右侧的施工围挡。

  一根钢管从右侧挡风玻璃直插进来,坐在前面的王园长当场死亡。

  而透过园长头部的那根钢管,穿过座椅,戳到了后座史浩博的下巴上,孩子登时面目全非。史浩博被送到医院后,经抢救无效死亡。

  “早知是黑园,说啥也不让他去呀!”事后,史浩博的母亲朱敏痛苦地回忆道。

  生活艰苦

  为省钱住两个平房的夹道

  北京夏日午时,太阳火辣辣地直射在地上。

  丰台青塔东里10号院北门的小巷,一辆小汽车不疾不徐地开了进去,车后扬起一片尘土。

  足疗店、台球厅、过桥米线、煎饼铺子,花花绿绿的招牌和遮阳伞与空中杂乱密布的电线拼接在一起,显得越发拥挤。

  10号院北门的斜对面,一个拱形的大棚遮出一片阴凉。

  正是饭点,空气中弥漫着炒菜的香味,大棚下水饺店已经坐满了客人,卖完早餐的老板娘正在收拾客人们留下的残余。

  往里走,一两米宽的过道里堆着蜂窝煤和自行车。在这里住的,都是来京打工的外地人,史新伟和妻子朱敏在这里住了6年。

  2004年,怀着对 大城市的美好憧憬,18岁的朱敏从老家陕西只身来到北京,找了一家美发店打工。美发店老板的弟弟史新伟常来店里帮忙,两人就此相识。

  史新伟比朱敏大10岁,河南人,在北京当厨师。平日里,他对朱敏格外体贴照顾,让离家在外的朱敏心里觉得很温暖,相处下来,两人感情越来越深。

  2005年,两人结了婚,同年8月16日,儿子史浩博出生。朱敏还记得,儿子出生那天北京下着大雨,她躺在医院里,而丈夫冒雨在外面四处借钱。

  他们没有任何积蓄,为了省钱,带着孩子搬进了青塔这条巷子里,在两个住户相邻的夹道里住了下来。

  “屋顶上有个搭子,我们在屋里直接铺个板子就是床了。”朱敏说,住在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交房租。

  然而,三四平方米的小屋里,夏天闷热难当,冬天又冻得人只能躲在被子里面。只有一张电热毯,也铺在了儿子身子底下。

  日子过得紧,只能顿顿吃面条,但朱敏懂得知足,“有了儿子我就特高兴,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苦,也不觉得累。”

  迫于生计

  将儿子送回老家看护

  “轰隆轰隆——”一辆火车呼啸着轧过铁轨,震得房间嗡嗡作响。

  在夹道里住了一年,为了儿子,史新伟一家三口搬到了隔壁的房间。屋里没有窗户,四周土灰墙裸露着,石棉瓦的房顶下雨天会渗水,到了冬天会结厚厚一层霜。

  这间不到10平方米的简易房,一个月租金300元。

  1岁多的小浩博已经可以走路了,口中“咿咿呀呀”地叫着。坐在床边的朱敏伸手扶着他,心里盘算:儿子一天天长大了,家里开销越来越多,自己是时候出去打工了。

  史新伟不做厨师了,他到停车场当起了***。一个月一千多块钱工资,三口人根本不够花。朱敏想让儿子过上更好的生活。

  下了下狠心,朱敏带着刚满2周岁的孩子回到了陕西老家,让爸妈帮忙照顾。

  与妈妈形影不离的小浩博直到第二天,才发现妈妈不见了,他一个人抱着朱敏的拖鞋,蹒跚着走到来时的公交车站,冲着车来的方向,哭喊着“妈妈,妈妈”,一直不肯走。

  一连几天,小浩博都是这样,这让跟在他后面的姥爷心酸不已。

  在姥姥家的日子,小浩博不许任何人碰朱敏用过的东西,谁一碰,他就眉毛一拧,瓮声瓮气地说,“我妈妈的。”

  家人把这些事讲给朱敏听,她听得难过,抱着电话掉眼泪。

  回到北京,朱敏重操旧业,继续去美发店打工,拉直、烫卷、剪发,她样样都行,她也一直想开一家自己的理发店。

  忙完一天回到家中,朱敏开始思念儿子,捧着儿子的照片边亲边说,“宝宝,妈妈出去给你挣钱,给你买好多好吃的,妈妈很快就回去接你……”

  一个多月后,朱敏的母亲病重,家里照顾不过来,她只好辞职,把儿子接了回来。

  原本很高兴接回儿子的朱敏,看到神情有点躲闪的儿子,心想这辈子再也不能让儿子离开自己了。

  乖巧懂事

  孩子懂得看大人眼色

  从小,小浩博就比一般的孩子懂事、乖巧。

  

      姥姥在屋子里打吊瓶,还不怎么会说话的小浩博就一个人蹲在屋里看着,一会儿他着急地跑到另一间屋子,跳着说:“没,没。”

      大人们好奇,转到老人屋子里一看,原来是吊瓶里的药没了,不禁感慨: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帮忙照看老人。

      妈妈带他走在路上,他见了年轻的女孩子甜甜地叫声“姐姐”,见了上岁数的就喊“爷爷奶奶”。“一点都不用我教。”朱敏说起儿子,语气里充满着骄傲。

      小浩博懂得看大人的眼色,一次他跟妈妈去超市,看到了一辆挖掘机玩具,喜欢得不行。

      他嚷着要妈妈给他买,朱敏翻了一下价签,二十多块钱,皱着眉说,“家里有小车,不买。”

      小浩博拗在那哭闹,朱敏一气之下扔下他走了。小浩博哭着追过来说,“妈妈我不要了,我听你的话。”

      朱敏记得儿子追了一路,道了一路的歉。从那以后,小浩博就特别乖,从来不乱要东西。

      天热了,小浩博想吃冰棍儿,他把小脸凑到妈妈跟前,“妈妈,你看我头上都出汗了。”朱敏就笑着给他买一根冰棍儿吃。

      有了好吃的,他也不藏着,到处拿给周围的邻居们吃。“这孩子从小就仗义!”街坊邻居都认识他,喜欢他,小孩们也愿意和他一起玩。“邻居有不认识我的,但都认识我的孩子。”朱敏说。

      人多拥挤

      黑幼儿园处半地下室

      “妈妈,你看我画的*。”当3岁的小浩博拿着粉笔,冒着汗,展示墙上的“大作”时,朱敏意识到,孩子该上幼儿园了。

      平时,朱敏跟人打听家附近有哪些合适的幼儿园。

      “好一点的幼儿园,一个月至少要800块钱学费。”朱敏说。

      她也想让孩子去环境好的幼儿园,但是家里实在供不起。附近胡同里的孩子,都上的腾龙双语幼儿园,一个月450块钱学费,幼儿园管三餐。

      朱敏专程去幼儿园看了看。走上十几分钟的路程,腾龙双语幼儿园就在青塔西里5号院1号居民楼的半地下室里。

      地上露天的小平台是小朋友活动的地方,一二百平方米的房间被隔成7个小教室,还有一个带镜子的活动大厅。

      “幼儿园两百多人,每个班20多个孩子,挺挤的。”朱敏说。

      史新伟记得第一次去幼儿园,园长就跟他打包票,“她说肯定是国家正规幼儿园,手续齐全,她还指着幼儿园门口挂着的三块铜牌,说都是国家发的。”

      史新伟也没仔细看,“上面好像写着什么儿童培训基地,看起来挺正规。”

      幼儿园不许随便进,朱敏担心儿子,独自扒着栏杆往里看:活动大厅两边立着许多折叠床,午休时,老师们把床支开,“好多孩子就并排挤着睡。”朱敏说。

      与腾龙一栏之隔的小博士幼儿园也是私人办的,条件差不多,学费要贵100元,朱敏还是选择了腾龙。

      除了学费便宜,还有更吸引朱敏的条件:“老师跟我们讲过,附近也有他们开的小学,孩子该上小学时就能过去念。”朱敏觉得孩子读完幼儿园直接上小学,家里也省心。

      交了一千多块钱的入园费,2008年5月,小浩博背着书包上学了。

      夫妻开店

      为儿子攒学费卖麻辣烫

      2009年,考虑到儿子以后要上学的费用,朱敏和丈夫决定一起开个麻辣烫小店。

      史新伟辞了职,经人介绍,盘下了青塔东里北门巷子里一间小店。租金、设备、原材料一共需要2万多块钱。

      这笔钱大部分是跟亲戚朋友借的。没有挂牌子,麻辣烫店就开张了。

      几平米的小店里,只装得下一个冰柜,外面伸出来的绿色雨搭子下,堆着一摞三只脚的凳子和三张折叠桌,晚上,客人就在这里吃饭。

      早上7点,史新伟去附近的双盈市场上货,顺便送儿子去幼儿园;白天朱敏不闲着,洗菜、串菜、串肉丸、弄调料。

      中午厨房里热气腾腾,掀开锅盖,白白的一锅汤飘着葱花。每天,史新伟会熬一大锅骨头汤,用做煮麻辣烫的底汤。

      下午三四点出摊后,史新伟会去幼儿园将儿子接回,夫妻俩要忙到凌晨两点多收摊。

      他们早起晚归,全靠这个小店养活一家三口。

      小店白天没人,晚上才正式热闹起来。朱敏和史新伟人缘好,卖麻辣烫实在,附近的邻居都到这儿来

      吃,生意渐渐好了起来。“一个月除了成本,能

      赚五六千块钱。”朱敏说。

      “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小浩博一边唱着他最爱的《爱情买卖》,一边蹲着串鱼丸,剥鹌鹑蛋。

      客人逗他,“你知道歌词是啥意思不?”

      小浩博不回答,只顾自己哼哼。每当妈妈忙得团团转的时候,他就在一边帮忙,用塑料袋套盘子、擦桌子。

      “你千万别跟妈妈一样擦桌子,没出息。”朱敏嘴里虽然这样说,心里却很高兴儿子的懂事。

      “知道,我长大要当博士!”小浩博高高举起抹布,大声说。

      改善生活

      挣钱给孩子安空调

      麻辣烫小店的生意越做越红火,整条街上的人也都认识小浩博。为了孩子,夫妇俩打算把这个店好好开下去。

      可是小本生意也并不好做。“***隔三差五来,来了就把我们桌子收了。”史新伟记得,每次***来了,他都要嬉皮笑脸地说好话。

      “有时候(他们)要收桌子,有时候收雨搭子,有时也罚款。”每到这时,史新伟和朱敏就想尽各种方法“赖”。

      夏天天热,来喝酒的客人多,一喝就是一整宿,夫妇俩只能陪着到很晚。有时实在太忙,朱敏顾不得照看儿子,小浩博也跟着很晚才睡。

      冬天生意没有夏天火,夫妇俩挣的钱仅够一家人的吃喝。

      为了给孩子更好的环境,攒了一点钱后,史新伟先想到给租住地翻新一下。

      他安了气窗和排风扇;把石棉瓦的屋顶换成了PC板,原来幽暗的屋子一下子亮堂起来;邻居家装修厨房,剩的墙砖送给了史新伟,他拿来铺了地面,“孩子爱在地上玩,这样他坐在地上也舒服点。”

      史新伟还特地为儿子要来一块卡通瓷砖,镶在屋子地面的正中间。

      夏天,小浩博特别怕热,史新伟夫妇省吃俭用,花了一千块钱买了一台二手空调,只有儿子在的时候才打开。

      亲戚家换掉的电视,史新伟要来摆在家里,电视里一出现姚明、丁俊晖的画面,小浩博就兴奋地大叫。

      看到儿子高兴的样子,史新伟很满足,“一切都是为了我儿子。”

      雇车接送

      非法幼儿园换地上课

      

        2010年5月20日,在街道综合执法队联合执法检查中,半地下室的腾龙和小博士两所幼儿园因不具备办园条件、无从业资格、非法经营等问题,被街道综治办建议依法取缔。

        2011年1月25日,丰台卢沟桥办事处向腾龙幼儿园的负责人刘绍俊正式下发非法幼儿园取缔通知书,“我在1月28日一定将幼儿园关闭。”刘绍俊曾当场承诺。

        但是投资36万元的刘绍俊还没有“回本”,他和园长王华商议后,租借门头沟凯迪实验幼儿园的园区独立办园,每月雇大客车接送原来幼儿园的孩子们。

        2011年春节刚过,史新伟一家三口从老家返京。

        朱敏本想把孩子送到幼儿园继续读学前班,但她听邻居说腾龙幼儿园被封了。

        史新伟记得,半路上他碰见王园长,“她说现在幼儿园要重新装修,所以临时把孩子送到门头沟幼儿园上课,等装修完再搬回来。”

        朱敏和史新伟曾犹豫过,他们想孩子坐校车会不会不安全,但是当朱敏看到大客车时放心了,“那么高的车身,就算出事也不会伤到孩子。”朱敏说。

        再者,小浩博一直惦记以前的同学伙伴,朱敏只好向儿子妥协。

        学前班第一个月要交1010元,之后每个月600元,朱敏先付了第一个月的学费。

        转眼到了三月,来上学的孩子越来越多,加上住校的学生有250多人。

        时间久了,很多家长向幼儿园反映:“客车不开空调,七八十个孩子挤在一起很热,每天放学都满头大汗的,也不安全。”

        但是园方回应,“这是临时的办法,请大家理解一下。”此后放学,老师们不让家长直接到客车停靠的地方接孩子,而是把孩子们放到地下室里,散散汗,再等家长接走。

        悲剧发生

        后悔没早起送儿子上学

        2011年3月13日,星期天,朱敏熟练地串着麻辣烫,时不时抬头看看儿子写作业的情况。“写完再玩。”朱敏板着脸说。

        可是小浩博半天也没有写出一个字,朱敏看得心急,抄起衣架,照着儿子的屁股猛拍了几下。

        儿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泣着写了作业。夜里儿子睡着了,朱敏偷偷地看了儿子的屁股,还有红印子,她心疼得不行,后悔自己手太重。

        第二天一早7点多,小浩博起床刷牙。昨天挨过打,他一点都不记仇,一边刷牙一边求朱敏:“妈妈,今天你送送我吧。”

        忙到凌晨的朱敏困得睁不开眼,“妈妈今天累了,不送你了,星期二、星期三和星期五妈妈都能送你。”

        小浩博点点头,“行。”

        随后,他跟着爸爸一起去了幼儿园,而这一走,他竟再也没回来。

        当天中午12点,交通队打来了电话,朱敏和丈夫都以为儿子只是磕碰到哪了,一路上还在互相安慰。到了医院,夫妻俩看到了盖着白布的儿子,当时就蒙了。

        夫妻俩“扑通”一下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两人泣不成声。

        “孩子肺部积血太多,没办法抢救了。”医生摇着头说。

        哭得几度晕厥的朱敏扑在孩子身上,久久不肯离开。

        朱敏的哭声让在场每个人都潸然泪下,“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打我儿子了,早上我送送他啊,我好后悔呀。”

        伤痛难平

        父亲独自躲进小树林痛哭

        自从儿子出事后,朱敏夫妇将麻辣烫的小店转了出去,两人天天躲在房间里不出去。“怕看见别人的孩子就想儿子。”朱敏捂着红肿的双眼说。

        地上的卡通瓷砖,柜子上喜羊羊的大头像,墙上五彩斑斓的涂鸦和奥特曼贴纸……尽管孩子遗物基本上都被家人烧了,但朱敏还是能感觉到儿子无处不在。

        “我现在还是以为他还在家。”朱敏偷偷地藏了几件儿子的衣服、照片、玩具和作业本,实在想念就翻出来看看。

        一张照片里,朱敏抱着小浩博,站在国庆时*广场上的“河南”花车前面。遗憾的是,一家三口始终没有一张合影。

        朱敏拿起儿子的衣服,抱在怀里,使劲儿嗅了一下,“这上面还有我儿子的气味呢。”说完,她把脸埋在儿子的衣服里,忍不住啜泣。

        而史新伟只能在妻子面前故作坚强。承受不住时,他走到高速路旁边的绿化带,躲进小树林,痛哭一通再回家。

        不会喝酒的史新伟常常一个人喝闷酒,喝吐了吃不下饭,要吃胃药才能缓解疼痛。

        知道小浩博没了,街坊邻居、大人小孩无不含泪惋惜。

        火化孩子的遗体是在事发一个多月后。“儿子出殡那天,给孩子美容时,用橡皮泥捏了一个新的下巴。”朱敏说。

        她还记得,那一天,丈夫始终不敢看孩子一眼,从殡仪馆出来,他一下瘫在了地上。

        家属起诉

        两被告互相推诿责任

        2011年4月12日,史新伟、朱敏将肇事司机尤毅、腾龙幼儿艺术培训中心有限公司和北京牡丹航天汽车销售有限公司汽车租赁分公司告上门头沟法院,索赔死亡赔偿金、抚养费98万余元。

        然而,对于朱敏和史新伟来说,每去一次法院就是一次折磨。

        “去法院的那条路就是我儿子上学走的路,每去一回,我都想着我儿子走那条路再也没回来。”朱敏盯着起诉书说。

        在等待开庭和判决的日子,她和丈夫倍感煎熬。“我们就想着把这个事情赶紧解决。”

        庭前谈话,史新伟见到了幼儿园的原负责人和租车公司的负责人,“幼儿园的原负责人说幼儿园早已转让给了刘绍俊,不归他们管。”史新伟说。

        租车公司给付了史新伟夫妇两万五千元,“他们说这是出于人道主义才给的。”史新伟觉得他们互相推诿,都不想承担责任。

        “我恨司机、恨幼儿园、恨所有有关的人。他们给我钱,我都不稀罕,把我儿子还给我,我倒给你们钱!”朱敏气愤地说。

        如今没有生活来源的小两口,连请律师的钱都是用孩子办丧事借的钱,但朱敏决定不放弃,“我只希望能为我儿子讨回公道。”她说。

        案后反思

        部分孩子没有上幼儿园

        三个多月过去了,腾龙幼儿园的保育员黄梅(化名)提起此事仍然心有余悸。

        2011年3月1日,24岁的黄梅来到腾龙小小班看孩子,班里21个孩子,她负责给喂水、喂饭、带孩子上厕所,她的孩子也在腾龙幼儿园待了一年多。

        事发时,黄梅在车上的中间坐着,“根本没想到,吓死我了,我在家一个月都没出门。”她再也没回去过原来的幼儿园。

        “出事后,当天晚上所有的孩子都走了,老师也走了,有的回老家找工作。自从那个幼儿园关闭,现在我的孩子都没地方上学。”最近,黄梅找到了工作,给丰台一个幼儿园带孩子。

        黄梅替园长王华惋惜,“那个人特别好。有的家长知道她发生事故了,都哭。她在那干了有两年了,特别尽心尽力。她放假的时候也在园里,很照顾老师,每个星期都聚餐,还请老师去做美容,对孩子也很好。”

        2011年4月24日,园长王华的爱人起诉了北京牡丹航天汽车销售有限公司汽车租赁分公司一方,以道路交通事故人身损害为由索赔92万余元。

        近日,肇事司机尤毅以交通肇事罪,被检方起诉至门头沟法院。

        腾龙幼儿园负责人刘绍俊以非法经营罪已被移送至门头沟检察院审查起诉。

        家属选择海葬悼念孩子

        朱敏和史新伟认为园方存在欺瞒,“从没想过这是一家黑幼儿园啊!”

        2011年5月1日,史新伟夫妇和亲戚带着孩子的骨灰来到了天津港。“撒在海边也是完成孩子的心愿,他生前总想去海边。”朱敏说。

        史新伟将小浩博养的小乌龟一同放生到海里。朱敏买来儿子爱吃的零食:冰棍儿、巧克力、糖,还有正版的悠悠球和变形金刚。“孩子在的时候,太贵一直舍不得买。”

        “孩子,妈妈想你啊……”蹲在海边,这位25岁的母亲泣不成声。

        拓展阅读

        *严打黑幼儿园

        丰台区自2010年底开展非法自办园整治工作,当时未经教育部门批准的“自办园”达243所,幼儿数量1.8万名,从业人员2000余人。

        为保障幼儿的生命权和健康权,丰台制定了“确认一批、整改一批、取缔一批”的整治目标。对隐患突出的非法幼儿园进行坚决取缔,取缔或举办者自行关闭园所122所。

        文/丽案调查工作室记者张爽实习生李彦李庭煊

        浩博的母亲朱敏摄/实习生李庭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