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怎么样(居住在嘉兴的真实感受)
嘉兴火车站旧影。摄于2020年5月5日,改造前夕。
和大城市的日新月异不同,一成不变是小地方的母胎logo,也是过去30年,嘉兴留给我糟糕的刻板印象。
自打15年前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起,离开,便是我的人生执念。虽然后来被命运重重地撞了一下腰,但在经过与抗战等长的整整8年死磕后,最终我还是逃离了这座小城,有生之年应该也不会再搬回去。
余英时说:我没有乡愁。我说:me too。
作为一个宁波家族与另一个杭州家族结合的后代,我对嘉兴的主要怨念来自于它那几十年一成不变,糟糕、混乱、螺蛳壳里修修补补、一副小家子气的失败城建。
火车站是城市的门面,改造前的嘉兴火车站有多混乱,嘉兴的城建就有多失败。
尽管身为地级市,但过去很多年,嘉兴的城建即使在昆山、太仓、吴江这些苏南县城面前,都抬不起头来。直到“第一个百年”的悄然来到。
2018年,嘉兴启动“百年百项”工程。三年来,湖滨、子城、快速路……虽然“满城挖”给市民的出行生活带来了不小的困扰,有鬼更是遭到群喷,但曾经死气沉沉的城市毕竟活了过来。某些项目,如马岩松设计的嘉兴火车站,更是一度登上微博热搜。整个城市的界面,也因为这一个个项目而焕然一新。
所以这次十一回嘉,我也不能免俗地“重走YD路”。
壹
第一站来到翻新重建后的嘉兴火车站,“森林中的火车站”、酷炫的内部设计、1:1等比例还原的1921年老站房……这些亮点,此前媒体吹得已经够多了,我也都承认,但作为一个经常在杭州东站进进出出的旅人,我还是忍不住要吐槽一句:
嘉兴站实在太太太太小啦!
不仅站房面积小,过道的高度更是矮到让我感觉有种压迫感。所以匆匆转了一圈后,就飞也似地跑上地面,挨个逛了新建的老站房,名曰文保、但我摸着墙砖却像新砌的侵华日军炮楼,蹭新擦亮、铁将军把门、里面连个鬼影都没有的宣公弄。
贰
跨过冒名顶替的“宣公桥”,便来到了异地新建的春波门。这地方原来叫狮子汇,当年那帮开会者就是在此登船前往南湖的。
春波门下,一群不知是由老师还是家委会带领的小学生正在集体打卡凹造型,类似的情况刚才在火车站的新建老站房前也遇到过一次。唉,双减双减,减来减去不过是换种形式在折腾学生,过节放假依然不能好好休息。
跟这些小学生不同,我对此地的了解和情感连接,更多来自于童年的生活经历。作为嘉兴史上最牛钉子户片区,春波门马路对面的大年堂,曾在我的童年、少年、青年等不同阶段都留下过不可磨灭、堪称噩梦的记忆。
1989年,当此地第一次传出要拆迁的消息时,我还不满两岁,还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24K如假包换的小屁孩——偶尔还会Cosplay一下。
当时,我奶奶(嘉兴人叫亲妈,可能是“比妈还亲”的意思吧。就像比爹还大一辈的爷爷,我们叫大爹)还在担心,新房会不会分配得太远,不方便接送?结果……(此处省略一千字悼念文),卒。
2009年,当征迁工作组进驻此地,大张旗鼓地宣传“这一次是真的要拆了”时,我正在霸都憧憬着“武大郎”的美好新生活。
结果,因为涉及民族问题,工作组来了又走,而我却被忽悠回了嘉兴,樱花山的春梦就此破碎。这也成为我心底一辈子的痛……(此处省略一万字祖安文),操。
直到30年后的2019年,借助“第一个百年”的东风,这块城市牛皮癣才终于被撕掉了。
但老子曾经曰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要不是错失这次以旧换新的拆迁机会,我后来也不会咬紧牙关一套一套又一套地买房,这么来说,我倒真可以凡尔赛一把:感谢苦难——虽然就职业成就而言,我已经被我那些在名校执鞭、当上讲师甚至副教授的同学甩开了一条京杭大运河。
叁
沿着人去楼空,但零星还有一两家钉子户在“坚守”的大年堂一路向东,便到了子城。
跟二月份试开放时相比,如今的子城遗址公园门口多了一块“秀州古治”的铜牌坊。我查了下牌坊的老照片,发现新树的这块样子仿得还是蛮像的,但不理解材料为何选择用黄铜?
至于牌坊的摆放地点,过去应该就在府前街上,如今却挪到了斜西街口。这样的好处是把子城景区的范围往南拓展了一百多米;坏处是改变了这一片的城市街区肌理,将我脑海中关于府南街的部分记忆给抹去了。
上世纪90年代,府南街到底是嘉兴汽车南站,许是因为交通便利的缘故,斜西街到环城南路这一段的府南街上开着大大小小好多家钢材店,包括我大伯的。有那么几年,少年路—*街—府南街是我每天放学雷打不动的必走路线。
其中,在如今被拆光了的那一段府南街上,有一家小卖铺。每天放学,我都会在他们家买一包*钱的“七匹狼”——不是西装,而是一种膨化食品。相比最近引发众多老男人“爷青回”情绪的小浣熊干脆面,“七匹狼”里的圆形水浒人物卡才是80后水浒卡的鼻祖。
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集齐108张“七匹狼”水浒卡的奖励是一台小霸王学习机。虽然我费尽十八牛四虎之力,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欠了多少人情,跪了多少女同学,最终也只集到101张,但已经是目力所及,周边几所小学里集得最齐的牛人了。那也是我距离“人生赢家”最近的一刻。
如果看到本文的读者有这种水浒卡中的林冲、柴进、徐宁、解珍、蒋敬、龚旺、周通7种,欢迎联系我,我愿以1000元一张的价格收购,以圆儿时的梦。
扯远了,回归正题。
相比这块不伦不类的铜牌坊,更让我感觉别扭的是挂在子城谯楼上那块电脑打印体的“嘉兴府”匾额。
对于我这种看惯了“子城”老匾的人来说,这块“嘉兴府”新匾不仅字体难看,而且与史不符——“嘉兴府”的匾额应该挂在外城的城楼上,怎么可能出现在子城谯楼上?
肆
子城落北,从新建的地下隧道穿过中山路,人已到了瓶山脚下。最近翻看《话说临平》一书,发现临平也有座瓶山:
“瓶山,旧传钱王犒军于此,垒瓶而成。其说近诞。今以幢碑,合之郭辨,此为榷酤之所无疑矣。”沈谦明确表示,瓶山是犒赏军队而形成的传说近乎荒诞。宝幢碑记和郭绍孔《瓶山辨》的文字证实,瓶山是宋代时沽官酒处酒瓶的碎片堆积而成毋庸置疑。
想起嘉兴瓶山的“韩世忠犒军”之说,想必也是讹传,其由来估计与临平瓶山类似,都为宋代的榷酤之所。
瓶山北麓过去有所中和街小学,地点就在如今的嘉兴美术馆。当年按照学区,我本来是要读中和街小学的。但因嫌学校差,死活不愿意去,最后家里出了一千块赞助费,才进了实验小学。上世纪90年代初,普通工人的月薪也才两三百,一千块在当时着实不是一笔小钱。但想想同为中产的比尔·盖茨母亲,出高价将儿子送进私立学校,可见教育投资中外皆同。
只是没想到命运的捉弄来得这么快。等我读到五六年级时,实验小学与中和街小学突然合并了。就毕业文凭来说,那一千块似乎打了水漂,但从教育过程看,这钱出的还是值得。毕竟我们是最后几批使用过“1955年建设中心小学”破旧课桌,也是仅有的几届待过勤俭路分部(现市教育考试院)、少年路总部以及少年路北(现辅成小学)三个校区的学生。
听侄儿说现在实验小学的老师,很多都是90后、95后,比我年纪还小一大截。好奇当年教我们的老师们,而今安在哉?
伍
心里想着实验小学,脚步已从瓶山移到了少年路。
曾几何时,少年路是像杭州武林路一样的服装街,人气旺得不要不要的。但随着城市的不断扩张,人口的陆续外迁,无论是杭州,还是嘉兴,老城无一例外都在缓慢衰落中。
勤俭路、建国路、少年路,这些过去嘉兴城里最最时髦、最最闹猛的街道,现在却都充斥着浓浓的乡镇风,街区界面不忍直视。至于人民路(下塘街),这条塞满了我全部童年记忆的老街,更是早已消失在历史的滚滚浪涛里。
凭着记忆,我努力在少年路上寻找实验小学本部旧址所在地。原以为校园里的那几棵古树、那几栋古建会被保留下来,结果啥都没找到。时间有时候就是这么无情,任何坚硬的、柔软的存在,都被它一视同仁地无情碾碎,随风吹散。但,仔细想想,无情的究竟是时间,还是掌控时间的人?
跟改造前相比,少年路最大的变化不是两侧建筑的增减、门面的换装,而是路*拔地而起的那座铜官塔(孩儿塔)。
相比子城门口的铜牌坊,这座新建的孩儿塔“假”得更过分。无论形制、用材还是位置,都与其前世真身完全不搭界。
听我爸说,历史上的孩儿塔矗在塔弄里一家幼儿园门口。艰难探索时期,因担心摇摇欲坠的石塔坍塌砸到小孩,便将其拆毁。我小时候,塔早就没了,但塔基还在。记得小学预备班时的女同桌家就住在塔弄里。每天上下学,我们都会一起走过这条长长的小巷。女同桌曾送给过我很多水果状、有香味的橡皮,但我妈说“不能随便拿同学的东西”,所以全部还了回去。
如今,塔弄没了,女同桌也早已失联,反倒是孩儿塔又建了起来,孤零零矗在少年路上,搞得不伦不类的。
这么说倒不是纯为吐槽少年路改造,它其实是各地城市复古运动面临的共同难题:一方面是已经消失的旧有街巷格局,另一方面是恢复历史地标的冲动。但,塔弄都不在了,光建个孩儿塔真的有意义吗?
陆
少年路由南往北,到底便是辅成小学。校园内的严将军墓小时候觉得高不可攀,如今看来却矮得可以平视。
站在辅成小学门口北望,月河永远人流如织,但环城河内新建的月河印象却门可罗雀,像鬼街一样。当初开建月河印象时,我爸一位在城建部门工作的朋友曾信誓蛋蛋:这是*的重点工程,未来肯定火。而我却持反对意见:环城河畔保留一片绿地,上面弄些人文雕塑挺好的,建那么多房子,挖那么大地下空间干吗?
现在回头来看,月河印象不仅彻底死翘翘了,还连累望吴门没地方建。只是,当初的主导者,如今可能已经都不在嘉兴了。
相较月河印象,晚上我去的南湖天地却是另外一幅景象。这个迷你版的“杭州湖滨”,结束了南湖边没地方玩,没处消费的尴尬。
唯一的遗憾是,没能把占着南湖边绝佳位置的武警医院搬走,致使从平湖塘到海盐塘这整片区域被一分为二,没能实现整体开发。当然,搬不走的原因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只是这么一比较,杭州当年“西湖综保工程”时一气呵成迁走环湖所有党政军机关大院,魄力之大,成就之高,足以使主导者青史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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