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邦昌当”大楚“皇帝 为何没有自称“朕”?

朕,最初是指身体,后来演变成为第一人称代词。先秦时期,不分尊卑贵贱,人人都可以自称朕。自秦始皇规定“天子自称曰朕”(《史记·秦始皇本纪》)起,“朕”这个字开始成为皇帝用来称呼自己的专用词。可以说,称“朕”是封建礼制赋予皇帝的特权,不论执政者是英武皇帝还是傀儡皇帝。然而,在历史上却偏偏出现了一位当过皇帝却没有称过“朕”的皇帝,他就是两宋之间“大楚”政权的皇帝张邦昌。

张邦昌(1081—1127),字子能,北宋永静军东光(今河北东光县)人。张邦昌的名字寓意深刻,邦,*也,昌,昌盛也,单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张邦昌当年心系国家、修立治平的理想和初衷。张邦昌出身进士,有着较高的文化素养,然而在黑暗腐朽的北宋末年,其才干却难以得到发挥。为了加官进爵,出人头地,心理扭曲的张邦昌通过“专事宴游,党附权奸,蠹国乱政”来迷惑皇帝,一味地溜须拍马,粉饰太平,因此得到了宋徽宗的赏识和器重。十几年时间,张邦昌官运亨通,历任大司成、光汝知州、礼部侍郎、尚书右丞、尚书左丞、中书侍郎,却毫无政绩可言。宋钦宗即位后,拜张邦昌为少宰。

靖康元年(1126)正月,金兵进逼东京,北宋政权摇摇欲坠,软弱无能的宋钦宗决定与金军求和。金将翰离不趁机提出四个苛刻条件:其一,向金国纳贡;其二,向金帝称侄;其三,对金国割地;其四,向金国派出亲王和宰臣。在求和派的怂恿下,无计可施宋钦宗答应了这些条件,并命康王赵构为计议使、少宰张邦昌为计议副使,前往金国负责和谈事宜。张邦昌虽然力主求和,可没想到皇帝会派他出使金国。由于君命难违,加上“慷慨请行”(《宋史》)的赵构不断为他打气,张邦昌只好垂头丧气地跟着赵构,迎着萧萧北风进入金营。

深入虎穴,最容易检验一个人的胆量和意志。在杀气腾腾的金营中,张邦昌“恐惧涕泣”,失魂落魄;而赵构却“意气闲暇”(《宋史》),谈笑自若。这种巨大的反差,让金将翰离不产生怀疑,认为赵构不像是真正的皇族宗室,而是冒充亲王而来。于是,赵构和张邦昌被原封退回,要求北宋另派真正的亲王前来。无奈之下,宋钦宗另派肃王赵枢代替赵构,与刚刚被封为太宰的张邦昌再次入金营。这次出使,赵枢与张邦昌一并被扣押为人质。

北方的少数民族向来是贪得无厌、出尔反尔的,靖康二年(1127)春,金人的铁骑踏破东京,北宋灭亡,宋钦宗被俘,北宋皇室成员几乎被一网打尽。与此同时,不愿做亡国奴的北宋军民誓死捍卫民族尊严。各地军民如火如荼的抗金运动,让金人自知无法全部占据北宋领土。于是,金人决定另立一位无血缘关系的人为傀儡皇帝,一则达到所谓彻底灭亡北宋的目的,二则让新立的傀儡皇帝代替金人继续统治北宋子民。此次随金军南下的张邦昌,因为一贯奴颜婢膝而得到了金人的欢心和信任,于是,金将翰离不把张邦昌列为新帝的最佳人选。

消息传出,北宋军民哗然,以秦桧为首的宋臣上书金人,强烈要求“于赵氏中推择其不预前日背盟之议者”,另立一位赵氏皇室成员为新帝,结果遭到了翰离不的拒绝。翰离不将另立新帝的意思传达给张邦昌后,张邦昌吓得“欲引决”,干脆上吊死了算了。可金人却以血洗东京为要挟,“相公不前死城外,今欲涂炭一城耶”(《宋史》),意思是说,你自己死了,就不怕连累全城的百姓吗?在这种情形下,张邦昌只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叛国称帝。接着,翰离不强迫宋臣在拥立张邦昌的百官议状上签字。靖康二年(1127)三月七日,张邦昌的傀儡政权在金兵的逼迫下宣告成立,国号“大楚”。

米已成饭,木已成舟。对于这个儿皇帝兼傀儡皇帝,张邦昌无力抗争。称帝后,张邦昌当下封赏了一批拥立自己当皇帝的官员,并效仿历代新帝登基,宣布大赦天下。大臣吕好问向来看不起张邦昌,于是发难道:“京城四壁之外,都被金人占据,请问大赦天下是赦免哪个天下?”一句话搞得张邦昌哑口无言,面色难堪。名不正,言不顺,人心不服,民心不附,是摆在张邦昌面前的最大难题。鉴于这种情况,张邦昌不得不低调做人,谨慎做事。历代皇帝都是“南面而坐”,而张邦昌却“东面拱立”;张邦昌下发命令不称“诏书”,而是称“手书”;大臣们称其为“陛下”,他“斥之”;接见百官时,张邦昌不称“朕”,而是称“予”(《宋史》)。在中国历史上,不称“朕”的皇帝,恐怕也只有张邦昌了。

张邦昌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让人们体谅到他的苦衷和无奈。然而,文武百官和各地军民却不买他的帐,卖国求荣的骂声和此起彼伏的反抗,让张邦昌如临大敌,如履薄冰。再者,靖康之难并没有让大宋王朝的大旗完全倒下。当时,康王赵构领兵在外,众望所归,元祐皇后幸免于内,位尊身贵,对宋朝感情颇深的臣民更是希望赵宋政权能够在赵构和元祐皇后的联手下重新振作起来。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四月五日,内外交困的张邦昌“册元祐皇后曰宋太后,入御延福宫”,请求元祐皇后主持大局。四月十一日,元祐皇后正式垂帘听政,张邦昌退位,存活了三十三天的“大楚”政权宣告结束。

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张邦昌退位后,仍以太宰身份处理政务,并将在位期间所有赦文全部追回,将所有官员一概废黜。不久,张邦昌派人将传国玉玺和皇袍送到赵构手中,劝赵构登基。接着,张邦昌又亲自赶到赵构军营“伏地恸哭请死”,赵构“抚慰之”(《宋史》),免其死罪。赵构称帝后,任命张邦昌为太保、奉国军节度使、同安郡王,可以参决大事。不久,赵构又升张邦昌为太傅,位列三公。赵构之所以如此厚待张邦昌,笔者认为有三个原因:其一,张邦昌曾与赵构一起入过金营,有患难之情;其二,张邦昌主动放弃“大楚”皇位,有认罪表现;其三,张邦昌将漂亮的义女献给赵构,赵构很满意,不忍心慢待张邦昌。

然而,张邦昌退位后的安定日子并没有多久。宰阿相李纲对张邦昌再次担任新职极为不满,力主彻底清算张邦昌卖国求荣、助纣为虐的罪恶行径,朝中检举张邦昌罪行的奏章络绎不绝,甚至有人告发张邦昌在皇宫玷污宫人。在这种情况下,建炎元年(1127)六月,赵构下令将张邦昌流放到潭州(今湖南长沙),“责降昭化军节度副使、潭州安置”(《宋史》)。

张邦昌被流放后,金人以张邦昌被废为借口,再次出兵攻伐南宋疆土,这更加激起了南宋军民对张邦昌的愤怒,纷纷要求赵构严惩张邦昌。九月,赵构下旨赐死张邦昌。接到诏书后,张邦昌“徘徊退避,不忍自尽”。使臣一再催促,张邦昌在叹息声中,自缢而死,终年四十七岁。当过一个多月的皇帝,竟然成为张邦昌一生的污点。张邦昌虽然当过皇帝,但他没当过真正意义上的一天皇帝。张姓家族公开宣布将张邦昌逐出张氏家族,《宋史》干脆将其划入《叛臣传》,这不能不说是历史对张邦昌的一大奇冤。